「沒事,我是江蘇城內的土霸子,還有誰敢給我臉色看嗎?」看到妻子關懷的神色,蘭泊寧心中溢滿柔情。
她取笑。「還敢自稱土霸子,我看是土匪,你的人和小叔的畫一樣,表里不一……嗯?等等,畫?」靈光一閃,蒲恩靜臉頰嫣然地慢慢暈染出兩朵桃花。
「畫?」他听得一頭霧水。
「你最近瞧過小叔畫的畫沒?他進步得令人稱奇,比起我的畫技不知高出多少,媲美一代畫師。」為人寡言卻畫風明快,處處充滿繁花盛開的生意,謙和中帶了點奔放率性。
「你把瑞杰捧得太高了,不過幾筆工筆畫而已,日後用在蘭家繡坊的布料圖樣上,也可省下雇用畫工的銀子。」是該讓瑞杰進入繡坊學習了,兩兄弟同心協力共創佳績。
「是你低估了自家小弟的天分,竟把擁有畫魂的天才當庸俗不堪的畫工,你呀!丙然只適合當四處鑽營的生意人,賞花吟月的風雅事還是留給別人吧。」他修長有力的手只適合用來撥算盤,計算錦布一匹銀幾許,裁衣上身幾兩金。
「好呀,敢打趣你夫君,我看你真慣出猴性了,見竿子就往上爬……」
他一把抱住妻子就吻上,又是滿室旖旎。
當緗素和綺羅雙頰緋紅的抬了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出浴堂時,又被丈夫欺凌了一回的蒲恩靜芙頰紅艷艷,笑又羞怯地嗔看吃得很飽的男人,而神清氣爽的蘭泊寧則好不得意地笑眯了眼。
一家之主不急,急的反而是一向步調緩慢的小繡娘,因為宮里等著回信的公公一早就要啟程回京,他們必須趕在天亮前將暗藏深意的畫作送到公公手里,面呈八皇子,這是他們昨晚想到的妙計。
「大哥、大嫂,我要多睡才會長高。」突然被敲門聲吵醒,睡眠不足的蒲瑞杰有些起床氣,他握著小拳頭揉揉惺忪的眼,一點也沒請人入屋的意思。
不管他有氣無氣,在蘭家,蘭泊寧就是絕對的威權,他將門打開,手臂一伸便將放棄掙扎的白衣少年從床上拎起,並吩咐人上茶,準備文房四寶。
「大嫂,我不畫畫。」又不是上課時間,擺明欺負小孩。
「叫你畫就畫,唆什麼。」蘭泊寧將畫紙攤平,掄起拳頭,作勢在他鼻前一揮。
「畫什麼?」屈于婬威的蘭瑞杰有氣無力地問著。
是呀!畫什麼?蘭泊寧目露疑問的朝妻子望去。
「畫紙的右上方約二分之一處畫上慈悲垂目的白衣大士,右手楊柳枝,左手淨瓶,赤足踩在三朵交錯的祥雲上,一滴與觀音同等高度的淨水從瓶中倒出,記住,是一滴,而且是要滴不滴的與瓶口相連……」
「淨水……」蘭瑞杰下筆極快,嗖嗖地畫出一身白衣的觀音菩薩,眉心處還有一顆鮮明的痣。
「接下來在左邊的空白處畫上一大片枯死的棉花田,以及吊在無葉枯枝上奄奄一息的蠶蛹,棉花田和蠶蛹下方是雙手手心向上、在地上艱苦爬行的男人,全身骨瘦如柴,顴骨突出,眼窩內陷,只剩下一層皮包骨,他在瀕死前祈求那一滴甘露落下,風吹動蠶蛹,卻吹不走男人眼中的希冀……」
三朵交錯的祥雲指的是血脈相連的三姊妹,她們感情深厚,不分彼此地緊緊相偎,皇子化身的觀音大士救苦救難,庇護祂腳下的眾生,以其肉身救助萬千生靈。
棉花和蠶絲是做布的原料,也代表繡坊,快渴死的男人是蘭泊寧,他伸手向上只求那一滴活命的甘泉水。
整張畫紙上什麼顏色都有,唯獨少了一色——藍。
缺藍,缺蘭,取其諧音,也就是說普天之下的宮錦唯獨缺少「一錦繡上添,化作雲彩屋」的蘭家繡坊,畫風中有些許蒲恩靜惡趣味的影子在。
天還沒亮,蒲恩靜在丈夫的護送下,趁著適當的時機將畫交給公公,又塞了一些銀子,請人辦事是要打賞的,不然誰願意多事的跑一趟。
畫送出去以後,等了許久未見有消息傳來,本來就沒抱多少希望的夫妻倆自然不特別失望,久候未有消息的情況下他們決定放棄與蘇家爭皇家生意。
徹底放手後,兩夫妻開始從旁的地方下手,一方面招攬更多的人手將生意往鄰近小柄做,一方面改善錦布的若干缺失,添上更華麗的繡畫,讓所有人都能穿上高貴而不貴的錦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在放開宮中這塊大餅後,蘭家繡坊的營收節節攀高,有凌駕各大繡坊的趨勢,貨品齊全又物美價廉,買十件成衣還送七色繡線,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人手捧著衣服和布料,帶著滿意的笑臉離開。
不過,幾家歡樂幾家愁,蘇家的生意就經營慘淡,仗著有溫道江當靠山的蘇暉明越來越狂妄了,一見蘇家生意被蘭家搶走了一大半,心中記恨蘭泊寧,總想著若有機會,非狠狠踩上一腳不可。
第12章(1)
九月九,重陽節。
登高望遠。
慈雲寺香火鼎盛,九九重陽又是賞菊的好時節,寺里的菊花盛開,金黃一望無際,不少香客攜老扶幼,趁著天氣晴朗時上個香,順便賞玩金菊。
「你剛才跟菩薩說什麼?」蘭泊寧盯著妻子平坦的肚子,心想求個送子觀音不知來不來得及。
「跟菩薩說的話怎能告訴你,話一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其實她在祈求菩薩保佑她娘、青青和遠在宮里的大姊,不求富貴一生,但求平安健康,無災無難到百歲。
當然,她也為丈夫、婆婆、小叔求了受三日香火的護身符,人無病無痛最好,即便只是一種心理慰藉,保個安心也不錯。
他笑著在她耳邊低語。「我看你是求菩薩給你塞個娃兒在肚里,來年有兒子可抱。」
「女兒不行嗎?當爹的若是太偏心,小心女兒不認你。」她不確定,但月信已遲來幾日。
她想再等看看吧,也許是搞錯了,前些日子過得太緊繃了,或許是因此而經期亂了。
蒲恩靜不想太早懷有身孕,她這具身子還是太小了,尚未長開,生孩子是走一趟鬼門關,她希望最早是十八歲,若能二十歲再生更好。
不過若是真有了也不排斥,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她會盡量把自個兒保養好,利用現代知識預做產前準備,也會把身體調理到最佳狀態,在生產時少受些痛苦和折磨。
只是有時她會懷念過去,冷氣、電視、冰箱,還有每日不怕辛苦為她按摩雙腿的姊姊,她們一起在街上吃冰淇淋的日子有多快樂,笑聲是最美味的調味料……如果姊姊能在身邊就好了……
「行,只要你肯生,生頭小豬我也認。」是男是女無所謂,都是他和妻子最疼愛的心頭肉。
「理論上,人不會生豬,在基因科學上……」她說了一半忽然噤口,神色微哂的看看左右,她有些太認真了。
「雞影刻學?」刻雞的影子要學?
蒲恩靜瞪了丈夫一眼,怪他害她說錯話了。「我是說,要生豬你去生,本夫人是人,與豬非同宗。」
「人當然不會生豬,我隨口說說……等一下,靜兒,我說豬是我祖宗,對蘭家的列祖列宗是不是很不孝。」他故意板起臉。
她噗哺一笑,嬌顏若花。「說生豬的人是你,不孝的也是你,我是蘭家溫良賢淑的好兒媳,娘說的。」
最後一句她添上的是婆婆所言,說得理直氣壯。
「夫妻要共同承擔福與禍,同生死,共患難,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望著妻子的柔美笑靨,蘭泊寧眼中深濃的愛意滿得快溢出,他握起她的潤白小手,滿心滿眼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