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不怕他、我不怕他,我根本一點就不……
「可是……我我我……我還是怕他嘛!」自我催眠宣告失敗,女敕唇蠕動,顫抖地吐出內心深處的真話之後,賀蘭媛學鴕鳥把臉埋進自己的膝蓋間。
準備了這麼多年,做了這麼久的心理準備,原以為她已經夠堅強,原以為她已經可以泰然自若地面對他了,但是直到這一刻,賀蘭媛才真正認清以往一切的努力都是白費的。
她,賀蘭媛,還是打從心底畏懼那個皇甫家的天之驕子──皇甫熾。
這種恐懼並沒有因為八年沒有見面而消除。
她揪緊裙襬,咬著嘴唇,很不甘心地承認,不管在這八年里她如何強迫自己變得勇敢堅強都沒有用,與生俱來的怯懦個性和皇甫熾在她心中留下的恐怖陰影,根本就無法光靠自我催眠來忘記。
蝮兒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撫著額頭,克制著不要再去搖晃小姐,免得把已經害怕到四肢發軟的她搖昏。
「妳居然到現在還在講這種話,我真是……那現在怎麼辦?難道我們要打道回府嗎?」蝮兒朝瑟縮發抖的賀蘭媛睨了一眼,心想就算要打道回府,以她現在這個樣子,恐怕一步也走不了吧。
皇甫熾高大強健的身軀持續往這兒接近,蝮兒已經可以看見那張黝黑的面容有如刀鑿般的俊美,只是表情太過冷漠,黑眸又太過銳利,與他迎面相對的人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不是低下頭,就是慌忙走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人敢與那雙黑眸正面交鋒。
嘖嘖嘖!這樣一個高大威猛、氣勢如虹的男人,光是站著就能嚇跑一堆人,更何況小姐是如此膽小的人,要她若無其事地站在他面前,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當年卯起來欺負她,讓她留下慘痛回憶的人。
「不能打道回府!」
猛地,賀蘭媛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決心,不過,那雙眸光閃動的眼楮卻泄露了她仍然處于恐懼害怕的狀態。
「沒錯!」蝮兒揮手,語氣充滿激勵,「已經準備了那麼久,怎麼能放……」
「不過可以躲在這里觀察。」
賀蘭媛拋出的話打斷準備把握時間補強信心的蝮兒。
聞言她身體失衡,差點跌坐在地上。
重新調整好姿勢後,她瞪著賀蘭媛,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難道……難道不可以嗎?」拉拉蝮兒的衣袖,賀蘭媛小小聲地問。
雖然名為主僕,然而跟其他的丫鬟比起來,蝮兒更像她的姐姐,而她之所以能夠月兌離弱不禁風、膽小怯懦的形象,進而鼓起勇氣想報復那個她打從心底畏懼的男人,全是因為蝮兒被買進賀蘭府之後,就不斷對她進行各方面改造的緣故。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效果並不怎麼顯著就是了。
「當然可以,我們就蹲在這里,看著妳最深惡痛絕的人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好了,反正不報復我們也不會少一塊肉。」蝮兒咬著牙,放棄地說。
看著蝮兒舉起手,用力托著下巴,偏過頭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樣,原本就因為自己的臨陣退縮而愧疚不已的賀蘭媛,更是焦急得快要掉下眼淚。
「別、別這樣嘛,不然……不然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畫進行好了。」硬著頭皮,她鼓起勇氣開口。
「妳可以嗎?」蝮兒用懷疑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仍然抖個不停的小姐。
面對這個質問,賀蘭媛先是吸了好幾口氣,然後才用依然微抖的聲音慢吞吞地回答︰「我、我、我……我可以。」
盡避確定小姐已經是不戰而降了,然而這麼多年的努力實在不能讓它付諸流水,最起碼不能沒有試就打退堂鼓;抱著這種心態,蝮兒的目光再度投向已經離他們不到二十步遠的高大身影。
「好,要就一鼓作氣,他快接近了。」說著,蝮兒霍地站起來。
听見這句話,賀蘭媛的反應是再度頭暈目眩地癱軟在地上。
這次,賀蘭媛很快地振作起來,小手胡亂抓起掉在地上的布囊,七手八腳地爬起來,盡避過程艱辛又狼狽,但是最後她終于還是靠著自己的力量和水果攤邊角的幫助站了起來。
搖搖欲墜的她,躲在蝮兒背後,慌張地把重紗拉下來,緊張得胃發疼。
又吸了好幾口氣之後,她這才怯怯的抬起烏眸,越過蝮兒的肩膀望去……
映入她眼中的男人,是個高大魁梧,有著危險與放肆氣質的英俊男人。
才看了一眼,賀蘭媛又忍不住升起想轉身逃跑的沖動。
皇甫熾比她記憶中更粗獷剽悍、更威猛高大,印象中帶點自負狂妄的黑眸,因為經過戰爭的洗禮,多了一股沉穩內斂的光芒,有如刀刻的五官,也變得冷硬如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忙完公事的緣故,面無表情的走在大街上的他,看起來格外嚴肅嚇人。
天!他看起來好恐怖,好像剛被放出來的猛虎,隨時準備吃人。
他會記得她嗎?他會一眼就認出她嗎?會不會她一開口他就一拳把她揍到天邊去掛著?那只隨意按著劍柄的大手看起來好像很有力,要辦到這樣的事應該一點也不困難吧?
不過,應該也不用他費力出手,只要他開口叫她滾,她大概就會不支倒地了?
逃避現實的東想西想時,強烈而具壓迫感的男性氣息已經陡然靠近。
完全不能靠自己雙腿移動的賀蘭媛被蝮兒拖著,硬生生地擋住皇甫熾的去路。
「站住!」蝮兒中氣十足地大喊,下巴還挑釁地揚起。
她身邊的賀蘭媛則不停地東張西望,彷佛她只是一個突然被卷入的路人。
皇甫熾陡然停住,黑眸微微瞇起,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一對怪怪二人組,半晌之後,薄唇吐出冰冷的字句。
「讓開。」
簡單的兩個字,從他的嘴中說出來,就好像如山的軍令般具有不可違抗的效力。
本能地,賀蘭媛速速移動腳步。
下一刻,她被蝮兒連人帶布囊地扯回來。
蝮兒凶惡地扭過頭,正打算開口數落賀蘭媛,卻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束稻草。
「把這鬼東西拿開。」她完全不知道賀蘭媛什麼時候抓了這麼一束稻草來遮住臉。
「我……我這樣就好了。」膽怯的言語從稻草後飄出。
即使事先已經戴上笠帽也遮上重紗,賀蘭媛還是沒有勇氣面對那張俊酷的臉。
即使多了這束用來擺水果的稻草,她依然能清楚的感覺到那雙冰寒如刃的目光正在她的身上不住地打量著。
「什麼叫作妳這樣就好了?我拜托妳有點骨氣好不好?」蝮兒說著就伸出手去扯賀蘭媛的稻草;然而她東躲西閃,怎麼也不肯把那束礙眼的東西拿開,蝮兒抓了幾次,都只是抓到幾根稻草。
斷裂的草根被隨手拋棄,一根又一根地掉落在地上。
皇甫熾擰著眉,一聲不吭地往旁邊移動。
下一刻,他再度被擋下。
「等一下,你不能走。」百忙之中,蝮兒還不忘抽空伸手去攔他,另一手也沒閑著,連著稻草把賀蘭媛扯到自己身邊。
皇甫熾的濃眉擰得更緊,黑眸射出不耐的光芒。
「給、我、滾、開。」皇甫熾高大的身軀微傾,用最輕柔、最緩慢的聲音說出最危險的字句。
听見那如冰刃般滑過背脊的聲音,賀蘭媛本能地退後好幾步,差點沒按照他的吩咐用滾的。
天啊!一個人怎麼能可怕到這種程度,只是輕輕開口,就好像能將空氣撕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