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她還是勸蝮兒打消報仇的主意好了。
賀蘭媛恐懼地想著,好像跟皇甫熾有過節,一心一意想要挫他銳氣、滅他威風的人是蝮兒一樣。
只是,當她轉過頭時,卻遍尋不著蝮兒的身影。
咦?她左顧左盼,還是沒看到蝮兒心里越來越害怕。
不會吧?難道在剛剛的一瞬間,蝮兒就已經被這個恐怖的人給解決了嗎?
是被打飛到天邊還是踩扁在地上?哦,他的手腳真的好俐落,居然能快到讓人無法察覺,事後又不留痕跡。
嗚嗚,現在該怎麼辦?沒了蝮兒坐鎮指揮,她甚至比手中緊抱的這束稻草還要脆弱,還要不堪一擊。
帶著些許汗味的男性氣息陡然逼近,強大的男性力量輕易就將那束稻草抓離。
他彎,閃著寒芒的黑眸隔著重紗望進那雙清澈無辜的眼。
被他這麼一看,賀蘭媛當場魂飛魄散,嚇得連呼吸都停止了。
濃重的陽剛氣息透過重紗的縫隙,危險地繚繞著她蒼白如雪的小臉蛋。
她雙拳掐得死緊,額邊的冷汗一大顆一大顆的冒出來,少了稻草遮掩,她就像突然全身赤果般驚慌失措,剎那間腦海中閃過幾十種關于自己的死法。
她會被一劍殺死,不是一劍殺死也會被一手掐死,不是一手掐死也會被一腳踹死;總之不論如何,她的下場都只有四個字──慘不忍睹。
不只如此,被殺死之後的她,尸體還會被肢解,然後一部分丟在護城河里喂魚,一部分丟在終南山喂老鷹,其余的隨便丟棄在荒野,讓那些野貓、野狗叼著四處走……
腦海里被各種驚悚的想象塞滿,讓她甚至覺得此刻的自己早已魂歸西天。
「妳如果沒事,就給我滾遠一點!」
包酷寒的聲音猛地傳來,打破她的死亡幻想。
賀蘭媛猛吸口氣,倒退兩步,白女敕的小手狂拍胸脯。
拍了一會兒之後,她才慢一步地想起──
「咦?我怎麼還在這里?我不是應該已經被他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死了嗎?我現在是人還是鬼?」
由于無法確定自己是否依然安在?她先是捏捏自己的臉頰,然後看看雙手,最後干脆拉起裙襬,確認自己是不是浮在地面上?
她這些怪異的舉動落在皇甫熾的眼里,將他原本就所剩不多的耐性徹底用罄。
懊死!
他火大的逼近她。
「妳很想變成鬼嗎?我不介意幫妳。」他用最輕的聲音說出最可怕的威脅,同時握緊拳頭,努力克制著讓自己說出的話變成既定的事實。
討平百濟後,原以為可以回京休養一陣子,沒想到京中的事務遠比戰爭更加繁雜瑣碎,上朝比打仗還累,下了朝之後的公事比殲滅敵人更加艱難百倍。
壓抑了一天的情緒極度需要宣泄的出口,他很樂意拿眼前的不速之客來出出悶氣,盡避她是個看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姑娘,盡避她玲瓏嬌小得宛如掌中的一顆玉墜。
听到他的威脅,賀蘭媛的反應是猛搖雙手,連連倒退。
「不不不,不用了,要、要變鬼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不勞你、你操心。」她結結巴巴地說。
「妳最好也自己滾,省得我出手。」皇甫熾雙手環胸,不耐至極。
「好,沒問題,我馬上……我立刻……反正我本來就要……」
嘀嘀咕咕地低語,賀蘭媛看著那雙閃著寒芒的黑眸,以每次大約兩寸左右的龜步緩慢後退,生怕自己一個轉身,那雙酷寒黑眸的主人就會改變主意,決定親手享受殺死她的樂趣,所以盡避怕得要死,目光卻一刻也不敢離開他。
就在她步步為營、小心撤退的當兒,一件倒楣事降臨到她身上。
她踩到自己的裙腳,咚的一下著地,頭上的笠帽掉了下來,她慌張地想把它抓回來,那頂笠帽卻像是如獲自由似地拼命向前沖,連續向前滾了好幾圈之後才停下來。
賀蘭媛的心跳停止了。
天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她在心里哇哇慘叫,感覺到沁涼空氣似有若無地拂過她毫無遮掩的肌膚。
她火速坐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用雙手遮住臉,一副長了痲疹,完全見不得人的模樣,張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驚慌失措地尋找那頂笠帽,看起來好脆弱又好無助。
看到那張精致絕美臉蛋的瞬間,皇甫熾的黑眸瞇了瞇,若有所思。
他彎,拾起滾到腳邊的笠帽,一陣淡雅的甜香隨即撲鼻而來。
粗糙的指月復輕輕撫過笠帽細致的紗面,若有所思的瞳眸瞇得更緊。
她是……
修長的腿只移動一步便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徹底縮短,皇甫熾蹲下,目光緊緊地鎖住那雙如秋水般的翦翦黑瞳,梭巡著某種端倪。
「讓我看看妳的臉,姑娘。」他沉聲命令,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慢慢升上心頭。
在他凌厲的目光下,賀蘭媛的心髒像提到喉嚨,在喉管深處狂跳。
除了拼命搖頭之外,她連移動一寸的力氣也沒有。
死了、死了、死了,就算沒死也剩半條命,皇甫熾一定是認出她了,他現在只是等著進一步的確認,確認之後他就會讓她死得很難看,至于多難看,這已經超出她所能想象的範圍了。
禮貌性地等了一下,不見她松手,皇甫熾皺皺眉,毫不遲疑地伸出手……
「賀蘭媛……不,小姐,別怕他,跟他拼了!」
蝮兒的叫聲突然從賀蘭媛的右邊傳來。
一時間她不太清楚自己听見的是什麼?也許那只是她因為太過害怕而出現的幻听,因為不管心理或生活上,她都非常依賴蝮兒這個強悍的丫鬟。
但是那道聲音接二連三的傳來,音量還一次比一次大。
當她看見面前那張英俊冷酷的面孔起了細微的變化,彷佛正在凝神傾听那些聲音里幾個特別重要的字眼時,她不禁把身體縮得好小好小,萬分希望自己能就此遁地,消失不見。
「小姐,拿出妳的勇氣面對他!自大的蠢豬、畸形的怪獸、惡心的動物、會走路的紙老虎……小姐,說啊!把妳對這個龐然大物的感覺一口氣說出來,妳不是很恨他嗎?他不是妳不共戴天的仇人嗎?妳不是每天都在詛咒他下地獄嗎?」
皇甫熾揚揚眉,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他對這段話作何感想。
賀蘭媛口干舌燥,臉紅得發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希望蝮兒別再提起她的名字,盡避她知道蝮兒這樣做是為了加強她的信念,但是她真誠的希望她從來沒有听到她的聲音,因為蝮兒適時的加油打氣剛好把她亟欲隱藏的事實傳遞給近在咫尺的可怕男人。
他那雙漆黑冷酷的眼眸正閃著了悟的光芒。
就在蝮兒提起氣,準備對賀蘭媛進行第二波精神鼓勵時,她忽然惡狠狠地扭過頭去……
她一度以為已經陣亡的蝮兒此刻竟安穩地躲在水果攤後面,露出一張臉,利用水果攤當天然屏障,揮舞著粉拳隔空幫她助陣。
「請問,妳怎麼會在那里?」賀蘭媛瞇起眼問。
「我……嘿嘿……」蝮兒干笑兩聲,不好意思的承認,「這兒比較安全嘛!」
罷剛皇甫熾叫她們滾開的那種眼神和那種語氣是那麼陰森恐怖,要不是她動作迅速,溜得快,又眼尖地發現這個絕佳的屏障,搞不好她已經被那個粗暴又可怕的男人撕成幾塊了?
幸好她平日輕功練得勤,危急時本能的使出來,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蝮兒從慶幸中回過神,卻發現賀蘭媛已經把遮著臉的雙手放下來,改而扠在腰上,而且正以一種譴責的目光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