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姐。」莫飛紗心中的恐懼感已漸漸消除,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接近他,又對他親切,他好高興。
受傷的腿阻止了花非花想一腳踏在莫飛紗臉上的暴力行為,她的笑容已接近皮笑肉不笑的狀態︰「不,叫我阿姐就可以了,或者叫我小非也行。」
本能讓莫飛紗得知最好听這個笑起來雖可愛但又覺得刺眼的人的話,他連忙乖乖應答︰「阿姐。」
「真乖哦。」
像拍小狽一樣拍了拍莫飛紗的頭頂,花非花笑容變得明媚又誠懇︰「不枉費我拼了命救你呢。」
「救我?」如溯般澄澈純淨的眼睜大,少年不解地重復道。
「啊,你記不清了?」花非花一副痛心疾首狀,隨後又低下頭黯然道︰「沒錯,你失憶了嘛。」
「花……阿姐,」莫飛紗莫名地慌亂起來,他拽住能非花的袖子急聲說︰「我會想起來的,我會努力想起來的。」
「嗯……」花非花雙肩顫抖,似在因傷心而哭泣。
「真,真的,阿姐,你不要哭,我記得阿娘不見了,我才不想呆在籠子里,所以跑了出來,然後、然後……我,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記起你的。」
「還是小莫最好了。」花非花撲上去用力抱住莫飛紗,臉埋在他頸項中,聲音啞啞的,似在壓抑著傷悲。
「……」莫飛紗呆住,人的體溫有這麼溫暖嗎?記憶中惟——次母親的擁抱也是冷冷寒寒的。她和母親一樣美麗,但還是有不同。這麼近,可以感覺到她濕熱的呼吸,緩緩的心跳,暖暖得能把整個人包裹其中的擁抱。僵直的身體慢慢緩和下來,拽著花非花衣襟的手松了松,後像終于下定決心似的,緊擁住她。
在莫飛紗看不剄的後肩處露出花非花得意的笑眼,沒想到莫飛紗這麼好拐啊,真沒成就感。
是誰說過,上天對一個人的最大懲罰就是奪去他的智慧。
莫飛紗變成幼兒心態,又犯到她手中。
這就叫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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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小型馬車緩緩地行在蜿蜒山路上,拉車的兩匹五花馬因疲累的關系,馬步益發緩慢,連頸上的馬鈴的聲音都郁悶而悠長,令人更加郁煩。
頭戴圓形帽沿尖型帽頂的太遮雨帽的馬車夫,帽子已遮住了眼,身子靠在背後的車廂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車行過後,揚起少許黃土,因無風的關系,又訕訕落下。
車廂的窗子緊閉,拒絕一絲陽光射人車內,不時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顯示出車內人的身體狀況。
被咳嗽聲驚醒,馬車夫一機靈地坐起身來,他頂上滑到鼻梁的帽子,揉了揉眼,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
馬車夫看來極為年少,唇紅齒白,肌膚如雪,並不像做粗活之人。如絲般的黑發在頭頂上挽個發髻只用絲帶一系,並無任何金石裝飾。身上的衣服也不過是平常的靛青布衣,穿在他身上卻極為潔淨好看。
餅兩天就到白露節氣,正是農忙時日,沿途不時見到老農赤足在水田中忙碌的情景。馬車夫下了車,向路旁走了幾步,很恭敬地向老農問了話,然後又爬剝車前,扯著韁繩慢慢向前行去。
這時,馬車離貴陽城池還有二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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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了?」
坐在竹樓窗前的男子,一頭銀白的發絲,並未束發,只在頸後用絲緞扎了束長長的馬尾,看不出年齡的臉清麗秀美,修長的手指撫著青瓷茶杯的邊緣,聲音淺柔如絮地問道。
「是,是的。」趴跪在地上,莫婷婷的身子止不住顫抖︰「請,請門主恕罪。」
「你是說我們武林四大尊者之一,布天門的下任門主在你的監視下不見蹤影,你還請我饒命是嗎?」
男子輕笑,紅唇微向上翹,白皙的臉頰染上淡淡紅暈,現出妖艷之極的美來。
「屬下辦事不力,理應受罰,但潛人莊內的敵人卻是和少主齊名的武尊……」
「對啊,那個女人潛人莊內二個月,竟還沒查出她的真實身份,要你這個管事可用。」
很優雅地喝了一口茶,男子用手撥了一下滑到臉頰旁的發絲,柔聲說道。
「因,因為小月……武尊雖有些武功,但探子的報告說她其實是不良黑商,因被人追殺才躲人驚鳳莊中,而且這二個月來都極其安份,況且做了少主女侍的沒有長命之人,如果是刺客的話,少主反而更為歡喜,所以我才並未特別追查她的來歷。」在莫婷婷眼中,小月無疑是將死之人,她對死人的資料可沒任何興趣。
在武林的最上位者,數百年來第一位女性盟主花非花,是以孤尊清貴玄妙超然流傳于武林人的口舌之間,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頂級人物。誰會想到她竟然會膽大包天地潛入布天門的勢力範圍內,還不顧身份地做了婢女。
莫婷婷至今還不太相信,像小月那樣普通平凡的少女怎麼會是白道人物折服稱臣的武尊。
但就是那個一看到她便想逃竄;一听到錢便兩眼發光,一攤到工作便哀聲嘆氣的女人讓少主下落不明。
男子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莫婷婷一眼道︰「你竟忘了我最討厭的事了呢。」
「可是……」
「我最討厭辦事不力還找諸多借口掩飾自己無能的人。」把茶杯輕放在桌上,男子朝莫婷婷輕笑了一下。
一陣熱風拂過。
火光來得無聲無息。莫婷婷黑紗披罩的左袖「呼」的一聲騰起火花,她驚喘一聲,瞬時間,左臂又癢又麻又痛,如萬蟻般順著血管鑽入心髒,多一秒便痛一分。
「啊啊啊。」慘叫聲在竹樓內響起,莫婷婷本能地用右手拍打著左袖,火光未熄反而助長火勢地鑽入右掌。莫崞婷連忙閉目凝神,運氣吐吶,痛癢感漸漸消。在左袖的火勢也似沒有助燃的材料而慢慢自息。
男子歪頭支腮,一臉百無聊賴的表情︰「這種幻覺上競爭你慘叫半天,有些長進行不行,飛紗就不會像你這樣。」
困為他和你一樣沒感情。
莫婷婷低下頭,怕門主看到自己摻雜厭惡的恐懼表情。
喂養「焰火」之毒的材料便是慌亂恐懼,就曾有呶瑙事的下僕因仿若自燃般的全身驟然起火而死。但瓦尸外觀無任何燙傷燒痕,卻是渾身肌肉呈不自然的疏贏,竟被活活痛死的。
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幾綹銀白的發絲掙月兌束縛由肩上滑向前胸,舉手投足間處處透露著妖冶邪美之氣。男子手捂著唇沒什麼精神地道︰「一個比一個都更不爭氣。莫婷婷,一個月之內若還沒找到飛紗的話,你也不用回來了。」而後根本不听回答似的,男子手舉起來柔聲道︰「啞奴,我累了,我們回房去罷。」
站在男子身後像影子般存在的高挑健美的女子,聞言彎下腰來,把男子抱起來向內室走去。
輕風拂過,帶走一室波詭毒瘴,回復鮮純清明。
莫婷婷此時才敢起身,跌跌撞撞,忽忽忙忙地下了竹樓,隨即從懷內掏出碧綠的藥丸吞下肚,同時撕開左袖黑紗,模出藥膏抹在無任何異色的雪白左臂上,左手無法抑制地輕微顫抖著,是毒已滲入肌膚表層的癥狀。
而這只是警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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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輕微的咳嗽聲引起了護城守衛的注意,想起城外最近有復發趨勢的瘟疫流毒,他向周圍的人使了下眼色,攔住正欲進城的馬車。
「怎麼了。」莫飛紗停住馬車,頂了頂帽子露出水漾般純潔如稚兒的眼。
原本想不耐煩喝斥馬夫下來接受盤查的話,也在嘴邊打了個轉,變成極其溫和的用語︰「嗯,這位小兄弟,只是例行檢查。」守衛向車廂瞥了一眼問道︰「車內有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