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如笑 第7頁

和馬車夫形象不符的美麗縴弱的少年,聞言小臉皺成一團地點頭道︰「是啊,阿姐病得好重,我們就想到城內找個醫生看看呢。」嗓音嘶啞難听,卻又和他美麗的臉不符。

「什麼病?」守衛的腳步已向車廂移去,手搭在門把正上正想拉開檢查。

「只是陳年舊疾而已。」車側窗口的窗簾向上掀起,露出一張淡雅清麗的臉,臉色是有些精神欠佳的蒼白,但卻無流毒在身的腐臭之氣,反而有一種清甜的香氣流溢四周。而柔和的笑臉更令人覺得猶如春風拂面,溫暖舒服之極。

守衛呆了一呆,突听到女子隱忍不住地側頭輕咳,方才如夢方醒地後退幾步,抱歉地笑道︰「耽擱姑娘你陶時間了,望別見怪。」

「不要緊呢。」

等女子放下簾子,馬車前行幾個馬身後,守衛還不忘大叫道︰「城北的王大夫醫術很好,你可以找他看一下,保證你藥到病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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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敲擊在青石板路上,發出的單調乏味的音節淹沒在人來人往的嘈雜聲中,莫飛紗好像第下次見到這麼多人,好奇地四處張望著。

「阿姐,我們就此到城北可好。」

莫飛紗虛揚了一下鞭子,五花馬嗷嗷叫了兩聲,暴吐一口氣,馬步稍快了些。

「也行,我們先買些干糧上路,在天黑前出了城,就在城外歇息一晚吧。」

花非花攏了攏身上薄被,掀簾看了一下天色說道。

目光從路兩側貨架上鮮艷五彩的小玩意上扯離,莫飛紗回過頭不解地問︰「為什麼要到城外住?阿姐。你的腳傷必須讓真正的大夫包扎才可以,我要接錯了骨怎麼辦,還有止痛消腫的藥也快吃完了,還要再買幾帖才行。」

「沒錢了。」

「哎?」

「我也想在旅店里好好歇歇腳,而不是每晚窩在車廂里睡覺啊;我也想在飯店里大吃大喝一頓,而不是每天啃干饃啊;我也想讓名醫聞診,而不是每日拖著傷腿東奔西走阿!不過沒錢,一切只能想想而已。」

花非花每次一想到這里就會懊怒無比。因為要和莫飛紗比武,所以她把在驚鳳莊兩月為僕期間賺取的八兩紋銀全都塞進打包行李中,等悄悄解決了莫飛紗後,再模進莊內拎起行李遠走高飛。但人算不如天算,她中毒失功,外加一個累贅,若再潛入驚鳳莊,只有別人解決她的分。

幸喜天無絕人之路,莫飛紗既為少主,身上也帶有一兩件值錢的東西。當下她便翻出一兩個沒摔碎的玉佩下了山後便拿去當鋪當了五兩五錢銀。三兩銀買了輛瘦馬破車,其他像藥品、衣服、日用品和寢品置齊後,手中也只剩幾百文錢了。

幾百文吃幾頓飽飯是沒問題,但要做其他事情卻根本不夠花的。

「錢這麼重要啊。」

彼不得照看馬,莫飛紗扭身湊在背後小窗口前,掀起布擋子對花非花說道︰「阿姐,我想賺錢。」清清澈轍琦濉楮閃閃發光,充滿憧憬和好奇。「賺錢?」花非花愣了一下︰「但工作很苦呢。」

「那有不苦的賺錢方法嗎?」

眼依舊閃閃亮亮的,卻有了絲猶豫。

「……有啊。」花非花燦然一笑,招手讓莫飛紗更為湊近,「仔細听哦,我會好好教你方法呢。」

……

接近,相撞,伸手一探……

手中的厚實令莫飛紗興奮地展開笑顏,他小心地解開錢袋,倒進手中有幾錠元寶和幾兩碎銀︰「好多錢哦,這種賺錢方法真的很輕便呢。」這樣和阿姐就可以好好地看病吃飯住店了。

「小偷!」

暴喝聲就在身側響起,莫飛紗因覺吵鬧而皺著眉向身旁看去,一拳猛然飛來,他本能地閃避,拳擦過尬的臉頰打飛,留下火辣辣的一串痛。

「怎麼……」

「臭小子,竟敢這麼不張眼,敢偷本大爺的東西。」而且還膽大包天地偷著不跑,就在原地數起贓物來。手掌松拳改為抓,一臉絡腮胡子的男子一把提起莫飛紗的衣領,另一只手又劈頭劈臉地打向他︰「幸虧老子機靈些,要不可便宜你這個小偷了。」

手中的元寶和碎銀避之不及地被掃下地,在地上咕嚕嚕地轉了幾圈,發出銀白的光色吸引著來來往往路人的目光。

「怎麼回事?」

「是小偷。」

又不知從什麼方向冒出的拳腳擊在身上︰「我,我才不是小偷。」少年大叫著護住頭部,卻護不住縴弱的身子,不知從哪里飛出的一腳把他踢倒在地。少年蜷起身子,疼痛令他申吟痛哭出聲。

「手里還握著我的錢袋還說自己不是小偷,難道這些錢是我硬塞進你手中的不成。」

四周響起哄然嘲笑聲,透過淚眼看到的人的目光是譏嘲、蔑視、厭惡……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他做錯了什麼,這種方法是阿姐交給他的啊,不會錯不會錯不會錯……

「把老子的錢袋還來!」

手中某件重要的東西似乎要被搶走,莫飛紗死命地攥住,爭奪了幾次過後,雷般暴戾的話語又響起︰「吳偷兒,竟要錢不要命,好,看我踏碎你的手,看你還松不松手!」

腳用力地踩下來,「 嚓」一聲骨碎的聲音,鑽心的疼令莫飛紗幾乎背過氣去︰「啊,啊,啊姐,好疼,救我,救我……」

「阿杰?他還有同伙嗎?大家注意看是誰?」

「真不能想象,長得人模人樣的做這種缺德的事情……」

「……小孩子也怪可憐的,放了他吧,再下去就把腿打死了……」

昏昏沉沉的腦子過濾著猜測的鄙夷的擔心的問話,就是听不到那如風般輕揚的聲音。

「阿姐……」

殘陽斜墜在遠處城門一角,清冷的石板路折射著冷冷的桔色光線,四周青的黑的褐的藍的影子,就是看不到她的身影。

眼角漲痛,似乎有粘稠的液體流進眼中,想封住他的眼,阻止他找尋。

「阿姐……」

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有雙美麗如月的眼楮。會對他笑,會給他擁抱,而其他的,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別拋下我……」

不要像母親那樣突然消失不見,跑到任何地方都找尋不到,即使連遠遠的,悄悄看一眼的權利也沒有了。疊幛重重的宮鑾,蒼蒼郁郁的山巒,青碧澄遠的天空,蜿蜒綺清的麗水,天下如此寬廣,為何他仍找不到容身之地。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天下如此之大啊,為何縮成一小團,仍會感覺到痛苦窒息。誰會來救救他啊,那個會對他微笑,親口告訴他她的名字的人……

「……非花……」

淚如泉涌。

一陣清風掠過。輕柔的,溫和的,明明是肅殺深秋卻感覺春風輕拂,窒息的空間被悄然無息地打通,流進新鮮甜香的空氣,頭頂上深重的黑影猛然消散,現出高遠的天空及斜陽下燦若迷離的飛花的身影。

跌摔四處的人們的痛呼聲已傳不進耳中,莫飛紗已近神的崇敬心注視著那抹亮彩,成為墜人黑暗卻不害怕的惟一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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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是跳躍的。中心為澄然的黃色,有種透明的質感,而後為金燦燦的桔黃,淺紅和大紅仿若凝固了一般固執地呆在深紅和桔黃之間。最活躍的便是深紅了,好像合應呼吸的快快樂樂地跳起蹲下,熱烈烈的一團就像天地間玲瓏剔透的心。

溫暖得就像花非花的擁抱般。

目光自動搜尋到背靠著高樹,面對著火堆的女子,她受傷的腿直伸著,而另一條腿曲著,手臂壓在上面支著腮,令他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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