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姬 第18頁

眼見此,湘綺只好也緊閉雙唇,默默地拿起手絹,負氣地為他擦去手臂上的血漬,越擦心里越覺不安。她不喜歡這樣,句黎湖不是都帶著一腔的溫柔笑意嗎?現在的他態度冰冷,不言不語,讓她覺得恐慌而不知所措。

句黎湖將左手搭在右臂上,放任地讓她擦著,臉上仍是平靜自若,他現在需要一些冰冷,凍結他的心。一切都已經很明顯,她不喜歡他,自己何苦再強求呢?可是忽然間,一點溫暖自腕上侍來,接著一陣又一陣,像下雨般稀稀落落地打在臂上,他愕然一看,她哭了。

湘綺一手抹去淚水,一手仍小心翼冀地為他清理血漬,然而不管如何擦抹,淚水仍如泉地不斷涌出,而且還越涌越多,接著便滴滴灑落在他腕上。

「湘綺?」

她緊咬下唇。

「湘綺。」句黎湖慌張地再問︰「怎麼哭了?」

這下她再也忍不住用衣袖遮著雙跟,放聲哭了起來。

「湘綺。」句黎期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做錯什麼了嗎?」這下換他這樣問了。

「沒有。」她抽抽噎噎,抬起滿是淚水的臉,「不是你,是我……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什麼了。」說到此,哭得更傷心了。

句黎湖心疼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將她的小腦袋按入懷中,安撫地拍著她的背道︰「好、好!你不知道就表示你沒有做錯什麼,快別哭了。」

湘綺趴在他的胸膛上,哽咽地說出心里的糾結︰

「我只是個奴婢,可是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剛剛還奮不顧身地替我擋箭,這份恩情我都還沒想到要如何報答,便又馬上惹你生氣了,我該死!」

「你哪有惹我生氣!」

她抬頭看著他的臉,「不生氣……那你為什麼繃著一張臉,你平時不都是和顏悅色的嗎?」

「我……」

見他遲疑,她又急著道︰「如果是我不好,你可以打我、罵我,你對我有救命之恩,粉身碎骨我都會報答你的。」

見她眼神熱切,句黎湖反而淡然一笑,思索地看著她,接著半開玩笑地道︰「真要報答的話,你倒是可以做一件事。」

「真的嗎?」她止住哭泣,「什麼事?」

「當我的左賢王妃。」

他的表情認真,眼神誠懇,都在說明著這件事的真實性。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一定是北地酷寒的天氣把自己給凍昏頭了,這不是真的!

「你願意這樣報答我嗎?」他又問了一次。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是真的!他真的要娶她為妃,不、不可能的,她只是個奴婢,怎會有這樣的好運……下意識地搖著頭,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見她搖頭,句黎湖胸中一陣抽搐,「我知道你不會願意的。你剛剛說了,漢家女子只對自己喜歡的人溫柔,顯然我不是你喜歡的人……」他落寞地道。

「不、不是的……」她哽聲說,「我只是奴婢……怎麼……怎麼配得上你……」

句黎湖聞言轉憂為喜,「你的意思是——」

「我求之不得啊!」她嬌羞低呼,「我只是個奴婢,連說喜歡你都覺得高攀了。」

句黎湖聞言大喜,這是代表她願意!激動的情緒使得他一把將她舉起,高興的歡呼著。

「太好了!」他笑得燦爛,「等會兒我就去告訴單于,回王庭我們立刻成婚。」

湘綺含羞不答,只提醒他︰「小心傷口!」

「不要緊,這一箭值得,哈哈……」

待他終于把她放下,卻也順勢將她欖入懷中,「以後不許再說自己是奴婢了,知道嗎?」

她在他懷中點著頭,幸福得連寒風吹拂都覺陣陣溫暖。

句黎湖解自小一直戴在頸上的血玉,溫柔地替她系上。「這給你,以後你就是左賢王妃了。」

左賢王妃,多麼顯赫的頭餃!老天爺對她真的是太好了,好到讓人覺得不真實,這似乎是夢里才會有的事。可不是嗎?微弱的陽光灑在溪上,泛起點點金光,美如仙境。

為了證明這一切均不是夢,她雙手緊緊抱住句黎湖,生怕他溜走般。耳朵貼著他的胸膛,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聞著他身上特有的干草味道,她漸慚肯定,這是真的。抬眼望著他,又是昔日熟悉的笑容。

她雙眼濕潤,「我好喜歡你的微笑……」

他笑意更濃了,眼神轉為深邃,脈脈含情地注視著她。

她清楚地看到一種渴望逐漸在他眼中成形,她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她非但不羞不怯,反而鼓勵地、期待地回望他。

他終于緩緩地吻住她。

兩唇交接,一陣心悸,她盡情享受來自于他原始的、粗獷的、充滿愛意的吻。

良久,兩人終于依依不合地分開,她在他懷中喘息著,他心滿意足地摟緊她。

「湘綺。」他無比溫柔地道︰「到了寶顏山,你便隨我回左賢王庭去,到時我們在王庭舉行盛大的結婚慶典。」

「左賢王庭?你跟單于不住在一起嗎?」

「不,單于有他自己的王庭,我們匈奴除了單于本部外,左、右賢王都各自擁有屬于自己的王庭。」

「那……那我跟公主不就要分開了?以後誰來服侍公主呢?」這是她首先想到的問題。

「都要成為我的王妃了,還想著你的公主。」句黎湖頗為吃味。

「不是啊!」她急急申辯︰「就算要成為你的王妃,也得先讓公主幸福才行。」一提到公主,她頓時驚呼︰「哎呀!糟了!鮑主受那麼重的傷,性命垂危,我居然還有心情在這兒做著我的王妃美夢,不行不行!我得立刻趕回去看公主。」說完涉溪急急往岸上去。

「湘綺!等等我……」

他迅速上岸,穿好衣服,責難地怨遭︰「真是的,公主居然比我還重要……」

眼見他似乎頗為不悅,湘綺只好撒嬌道︰「別這樣嘛!鮑主對我也有救命之恩,我發過誓要一輩子服侍她的。」

句黎湖釋懷地笑了,他就是喜歡她的忠心耿耿,當初吸引他的也就是這點。他牽起她的手,「我陪你回去,別忘了,你剛剛意圖行刺單于,他會問罪于你的。」

湘綺心頭一驚,面色倉皇起來。

「別擔心。」他摟住她的肩,「有我在,更何況堤曼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愛屋及烏,他深愛公主,不會做讓公主難過的事。」

「可是,他將公主打成重傷……」

「唉!堤曼一向自傲,卻踫上比他更自傲的女人,不幸的是,他還愛她極深,這種事就自然發生了。」

※※※

堤曼蹲在床邊,修長的手指沿著劉靚的臉頰而下,直來到她柔白的頸項,溫柔地撥去落在頸肩的發絲.將她嬌艷的臉盡收跟底。

她沉睡的面容聖潔高貴,眉宇間有淡淡憂愁,是不快樂造成的吧!輕撫著她微皺的雙眉,多麼希望能真正撫干她的哀愁,但是他悲慘地想到,她的不快樂或許正是來自于他。

就這樣無奈又愛憐地注視著床榻上的劉靚,把剛剛跟著他回來,現正立于紗帳外的蘭玥給拋到九霄雲外去。

堤曼所居的氈帳以筒單的薄紗為牆,隔成了內外兩處。蘭玥透過幾乎透明的薄紗,看著神態疲倦,面容卻充滿溫柔寬容的堤曼,身心有如火燒。

在堤曼的阻擋下,她不得入內觀看公主,什麼時候開始,堤曼跟她之間竟有了隔閡?在匈奴王庭里,包括堤曼所居的氈帳,她都是獲準自由進出的,連堤曼居處都還是她依著堤曼的喜好,親手布置的。原以為總有一天她會是那兒的女主人,沒想到一場戰爭改變了一切,來了漢朝公主,將她自以為牢不可破的地位徹底擊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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