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姬 第19頁

她為什麼不快死!蘭玥不時在心中詛咒著。如果公主死了,堤曼很快就會回到她的身邊,可是堤曼的心……堤曼的心啊……就在剛剛她試圖踫觸他時,他拒絕了!拒絕的眼神是那麼斷然與堅定,剎那間,她覺得他已經不是以前的堤曼,那種漠然的神情就像看著其他侍女一般,尊貴而不帶任何感情。這令她心碎,這樣的轉變全都是為了躺在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心潮忽起忽落之時,句黎湖擁著湘綺走了進來。

她奇怪著兩人親呢的舉動,一點也沒忘記那個奴婢應有的罪,雙眼狠厲地瞪著她,在觸及句黎湖臂上的傷口時,心虛地垂首下來。見他臂上扎著的正是湘綺的手絹,蘭玥不禁滿心疑惑。

「在這兒等我……」句黎湖柔聲吩咐著,逕自往紗帳內而去。

只見他在堤曼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堤曼臉上逐漸出現釋然的表情,可見之前她對那個奴婢的指控失效了。

但她仍不死心,在堤曼與句黎湖並肩走出來時,再次強調,「這個奴婢膽大包天,應該即刻處死!」

堤曼面無表情,冷冷看著湘綺,似乎仍舊在考慮著該如何將她定罪,當然,前提是他不會去傷句黎湖的心,因為他是他最敬重的人。

就在此時,劉靚的聲音微弱地傳出︰「湘綺……」

「公主——」

堤曼與湘綺幾乎同時來到她的身邊。

「湘綺……」她看著湘綺,似乎在說她什麼都知道了,再看著堤曼,眼中有著明顯的乞求。

「好吧!我不殺她,但如果你死了,她也必須死,你听清楚了嗎?」

劉靚泛起苦澀的笑,這是他第二次威脅她,必須為了別人活下來。

※※※

堤曼下令撥營北進,一來糧食已快用盡;二來冬季隨時可能會有大風雪侵襲,為了士兵的安全著想,得早日班師回王庭。

他命侍女連夜趕制一件厚厚的皮毛暖裘,將劉靚包裹起來,置于自己懷中,柔軟的暖裘可以減低行進時的搖晃所帶給她的不適感。

她經常處于昏睡的狀態,藥師解釋是因為喝藥關系,但隨著曉行夜宿,車馬勞頓,她卻開始出現發燒的癥狀,囈語不斷,他可明顯感到懷中的嬌軀時時無意識地顫抖著。

這天他特地提早扎了營,再不久便可抵達本部,但她的情況卻是越來越糟。

他不得不把藥師再叫到跟前問個仔細。

「單于,小人已經盡力,公主的傷甚是……甚是……」他揣測著該如何用詞,才不會惹惱他。「公主身體本就孱弱,加上受了點傷,這幾天連夜趕路又受了風寒,所以……所以就……」

堤曼雙手緊捶,隱忍地低吼︰「滾!」

藥師得令,如釋重負,撿回一條命似地急急退出。

他坐在床沿俯視著她,「公主……你不會有事的……撐著點,等回王庭,我找全匈奴最好的藥師為你醫治……」撫著她蒼白的輪廓,他心如刀割。

劉靚嘆息似的嬌喘一聲,虛弱地睜開眼楮。

「公主……」堤曼欣喜著。

她緊蹙雙眉,背部傳來的疼痛,讓她不自覺地低喃︰「好……痛……」

堤曼滿懷歉疚,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半臥于自己胸前,「我知道、我知道,來,喝點藥就沒事了。」

將藥碗湊近她嘴邊,她卻下意識地緊抿嘴唇抗拒著。這幾天不斷有種苦澀難當的汁液灌進她的喉嚨,她覺得痛苦極了。

「乖,喝了藥,疼痛才會解除。」他輕哄道。

劉靚眉頭蹙得更深,緊閉雙眼,仍在抗拒。

「好吧!」堤曼輕嘆,看來還是得用老方法,他一口把藥飲盡,然後將唇湊近她嘴邊,徐徐地將汁液導入。

劉靚雖想反抗,但一來因為身體實在虛弱,二來嘴唇被他牢牢的封住,也只能乖乖地吞下他口中的藥液。

汁液傳完,堤曼卻一點也沒有把雙唇移開的打算,繼續在她口中翻攪著,直到苦澀盡褪,她唇里只剩兩人的甘甜。

劉靚迷戀地偎在他頸間,逐漸地習慣在他身邊的感覺,這幾天下來,他日夜都將她擁在懷中,雖然昏迷,但她清楚的知道,他為她換藥,為她擦去臉上的塵埃,還有像剛才那樣,溫柔地喂姓吃藥,縱是千年冰霜也該有融化的時候,更何況她本不是極端冷血之人,她為自己身體里逐漸充滿他的氣息而感到興奮,她的雙手很自然地環著他的腰,溫馴地偎在他胸前。

「公主……」他震驚著這樣的改變,打從他們認識以來,公主總是如刺蝟般,見了他便全身警戒,除了昏迷時無意識的依偎外,她從沒有這麼主動過。

他激動著伸展雙臂,小心翼翼地環住她,在她耳邊祈求著︰「靚兒……靚兒,你快點好起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你……」

然而這卻是回光返照,她陷入了更嚴重的昏迷。

※※※

抵達王庭後,堤曼未曾稍歇,急召整個匈奴本部的藥師一齊為劉靚診治,同時他也命巫師為她祛病,但是她的生命跡象卻越來越微弱。在一個下著歷年來罕見大雪的夜晚,藥師們無奈地宣布她回天乏術了。

「不!你們這群蠢蛋,我要殺了你們!」

堤曼瘋狂的怒吼,令藥師們心驚膽戰地匍匐于地。

「堤曼,冷靜點,這是天意,不關他們的事。」句黎湖在一旁安慰著。

湘綺則是早已哭干了眼淚,只能哀淒地守在劉靚身旁。

「天意……天意……」堤曼喃喃低語著,眼神突然澄澈起來,他沖到床前,一把將劉靚抱起來,直往外沖,帳外巫師們仍在跳著祈福病的舞蹈。

「全都滾開!」他怒吼著,沖過人群,越過重重積雪,來到土地神碑前,跪了下來。

神碑離單于王庭不遠,不知道自何時起便矗立在此,守候著他們。與其束手無策看著心愛的人死亡,不如虔心向神靈祈求。

「別帶走她……」摟著奄奄一息的劉靚,他流下了懊悔的淚水。

賓燙的淚不斷滴在她頰上,奇跡似的將她給喚醒,她不安地動了下,嘴邊送出一絲呢哺。

堤曼大震,趕緊將披在身上的裘衣月兌下覆著她,「公主?」

眼見她緊閉的長睫毛逐漸撐開,這是回王庭之後,她首度的清醒。

她抬起軟弱無力的手,顫抖地撫著他被風雪侵襲的輪廊,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一片,眼前只有他鮮明的面孔,「我……好冷……」

堤曼精神一振,「好、好!我們立刻回去。」他充滿感激地將她擁入懷中,哽聲道︰「沒有人可以把你帶走……」

「來人啊!」他抱著她沖回帳中,「公主醒過來了,你們快替她看看。」

四下一片驚呼以及嘖嘖稱奇聲,巫師們重新跳起舞來,為這樣的神跡而舞得更加賣力。

第七章

自從堤曼在神碑前祈禱後,劉靚的身子就真的逐日好轉。此舉看在匈奴子民的眼中,更加堅信他們的年輕君主,確是天所立的王。

這天,堤曼率眾至狼山打獵.這是冬季匈奴人最重要的活動。劉靚在二位侍女陪伴下,終于有機會外出,呼吸許久未聞的新鮮空氣,也得以真正見識到匈奴部落生活的原始風貌。

堤曼所屬豪華氈帳約可容納五百人,它是用四根金龍蟠繞的紅色巨柱支撐起來的;牆壁則由細樺木竿子所栓釘的活動牆組成,共有十二面,牆上掛著紋飾壁衣,非常美麗壯觀。牆的四周圍環繞著放置物件的矮櫃,地上鋪的是毛毯、獸皮和有色彩的毛毯坐墊。穹帳中間放置著由幾根鐵支架和幾道鐵箍作成的火爐,整日燃燒用以暖帳。往外走出,建置在兩旁的中型穹帳也都是屬于單于的。最右端一座,是供奉天神祭祀之所,左端最下方則是廚房及奴僕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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