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洋過海來嫁你 第17頁

「快呀!快追!他往那邊跑了!」

梅驚魂未定,又被一群喊打喊殺的人潮給沖撞得魂不附體,拚命地往後踉蹌,卻在後腦勺一陣疼痛之後,整個人昏了過去──

當梅漸漸有了些知覺時,只感到嘴唇間濕濕潤潤的,一顆頭好像臥在一處溫暖而厚實的臂彎里,身子也有著柔細舒服的觸感……這是哪里?又是怎麼回事呢?

梅勉強地睜開雙眼,仔細而真實地看到──一對關切擔憂的眸子。

這一驚,可嚇醒了梅不少的意識。她發現自己的頭確實正俯臥在一名男子的胸懷中,身體覆蓋著一條棉絨的毯子,而唇上的濕濡是來自一支沾著水的棉棒,那正由這個男人的手執著。

天!梅欲奮力而起,但整個人卻又不听使喚地癱下。

「你醒了!先別亂動,慢慢來,我扶你──」這男人攙起梅的身子,讓她成坐臥狀,但仍舊躺靠在他的胸膛上。語氣謙和有禮且極具耐性,這聲音──似曾相識。

「你剛醒來,還虛得很,這樣有沒有讓你舒適些,「五月」?」語氣穩健而儒雅。

五月?他叫我五月?

梅定楮一看,果然是他──渡邊緒夫!

「你……我怎麼會在這兒?」梅至今仍感迷糊,頭有些疼。

「你被一大堆的人擠推撞到牆上而暈了過去,正巧我路過。你現在覺得怎樣?有沒有想吐的感覺?」他細心說明一切,又充滿憂慮地問。既然人已醒,應該不會是腦震蕩了吧!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現在很好,謝謝你,我又欠了你一次。」梅感激地說。

「何必如此客套呢?相逢自是有緣,而且我也說過我們必會再見面的,只是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會面。」

渡邊緒夫說話一直都保持不疾不徐的速度,除了眼神散發著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熾熱外。仿佛像個久經戰禍而能臨危不亂的將領,儼然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勢,不過那看來並非暴戾之氣,反而顯得睿智、冷靜又──斯文。總之,悔覺得他的內心比外表要復雜許多。

「你怎會一個人走在上海街頭,難道不知目前局勢混亂,隨時都有可能引起暴動的,你這樣簡直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郁孟霆竟然罔顧你的安危。太不像話了!怎麼說你也還是他的客人,不是嗎?」他有些激動地說。

渡邊緒夫對于「五月」可能遭受的危險顯得有點忿恨不平,一方面卻又松了口氣,因為外界盛傳郁孟霆結婚的消息,新娘身份至今成謎,他本以為……不過,現在他知道不是「五月」。想郁孟霆怎可能在這戰亂中放心地讓新娘子獨自一人出游呢?所以……渡邊可以感覺到內心一股難言的喜悅在孳長著。

孟霆!他若知道她又偷溜出來不知是何表情?想必是極端震怒吧!他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急著找她?梅想著。

結婚?孟霆會不會只是在哄她?因為當時她確實情緒甚是低潮,還哭泣不已。

「是我不好,是我乘機跑出來想散散心的,孟霆他並不知道。」梅心中縱有再多的不確定,她仍本能地護著孟霆。

「沒事就好。」渡邊再拉了拉梅身上稍微下滑的毯子。「有什麼事心煩,說出來會覺得舒服些的,就把我當成朋友如何?」溫文儒雅的談吐,若不是那對銳利的鷹眼。他該是位飽讀詩書的斯文人。

梅笑著搖搖頭,這種事教她如何啟齒?何況對方又只是位會過兩次面的陌生朋友。

「好吧!你不說也沒關系,待你好些了,我願意權充向導帶你四處走走。」渡邊一心期待。

「這怎麼好意思?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況且我也必須回去,免得家人著急。」梅努力撐起身子,避免太倚偎渡邊。

「家人?你不是只做客嗎?你家人也來了嗎?」渡邊有些緊張,其實憑他的智慧,他早能料想到「五月」的身分,只是他不願意去承認,他寧可相信她真的只是純粹在郁家做客。

「喔!不是,我的意思是說自從我父親去世後,他們都視我為家人,令我很感動。」其實結婚不就是將兩家合為一家了嗎?所以他們自然都是我的家人,梅這麼想著。

「你如果不放心,我可派人悄個信去即可,再說我與郁孟霆多少有此交情,他最近忙著籌備婚禮之事。由我這個朋友代為照應你也是應該的呀!」他禮貌而喜悅地提出邀請。殊不知這堪稱震驚全上海的世紀婚禮,沒了新娘又當如何?顯然他並不知情。

仰望著這一對誠摯的深眸,此刻除了款款柔情外,竟找不到那股懾人的凌厲。削瘦的雙頰,致使那並非特別明顯的鼻梁變得直挺有神。前額高聳、開闊,配上一副金框眼鏡,隱約有股學者的風範,連那雙眉看來都頗為秀氣,向後梳理的黑發,整齊干淨地服貼著,更散出一股奕奕的神采。

他的樣子雖不是特別健碩高大,但比起一般日本人,甚至是多數的中國人而言,已是屬于出類拔萃之例的了,而這打從醒來就一直倚靠的胸膛也……

除了爹地、孟霆外,梅從未如此倚偎在另一個男人的胸膛上,何況此人與她僅有兩面之緣而已。

一時之間,梅感到全身燥熱而不自在。

「渡邊先生,我很感激你兩次的及時搭救,但我想既然身為客人,就不該令主人過分擔心,你說是不是?」在他溫柔體貼的注視下,悔感到心旌一片蕩漾。「或許,有一天我會正式邀請你,向你致謝,但現在請讓我回去好嗎?」這是一分極為特殊的情愫,曾經在孟霆身上她也感受到,梅覺得害怕,這必須用理智制止的。

「既然你如此堅持,這樣吧!你再休息一會兒,待精神恢復得較完全時,我會親自送你回郁家,好不好?」渡邊雖心有不舍,但也絕不強人所難,這是他的原則。

渡邊緒夫果然是位賺謙君子,梅閃動著靈黠的眼楮,頗為欣賞此人的作風。「那就麻煩你了,現在……我想應該可以坐起來了,不必再如此──」梅發覺他擁著她的手臂似乎不準備放開。

「啊!對不起,我忘情了。」他輕輕將梅扶靠在床墊背上。「我從不曾這樣擁抱過一位女子,剛剛……失態了,實在是怕你的頭部再受震動,才……你別在意──」渡邊顯得有點靦腆地說。

「嗯──你……戀愛過嗎?」嗄!梅十分驚訝自己怎會提出這麼不適當的問題,但話已出口──

「是!我曾痴戀過我的小學老師,充滿崇拜的感情,卻不曾真正愛上過任何一位女子。」他頓了頓。「很不可思議是不是?像我這樣的年紀──但我以為愛必須是兩情相悅,彼此都戀著對方,共同付出真心、共同珍惜與寬恕,這樣結了婚,才能相棺愛到永久。」他深情地望著梅說。

原來這才是真愛嗎?梅用心思索著與孟霆之間的愛到底為何?

她喜歡孟霆對她的寵愛,就如同爹地對她一般。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一切也都能令梅心動但這些是愛嗎?

如果說愛是基于共同的意願,孟霆與她結婚是出于真心,或是出于對爹地的承諾?

結婚後,他們能永遠相愛嗎?

梅心中矛盾地掙扎著,對即將到來的婚禮、對未來,她感到陣陣的恐慌。

「你呢?「五月」──」看梅如同失了魂般。「你還好嗎?是不是頭又疼了?我看看──」渡邊著急地檢視梅的頭部及靠枕是否攏得不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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