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快樂。這是觀察兩天後,他得到的結論。
她對每個人都很有禮,也算親切,但少有笑容,在她周圍,像有堵透明的牆圍著,任何人都無法靠近,她少言也少語,獨來獨往。而愈是觀察她,他心底的那股意念就愈明顯。
他很想很想知道她為什不快樂,很想很想了解她。
但是該怎跨出第一步?
中午用餐的時間,他就坐在餐廳人口處的第一張桌子,喝著咖啡、翻著剛從書報架上拿來的雜志,而她剛好由外面走進來。
看見他,紀冬情遲疑了下,然後朝他走去,他訝異的抬起頭。
她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開口,看了看他,眼神又垂落到桌子上。
「有事嗎?」他先開口了。
她家松了好大一口氣,連忙道︰「我……我忘了給你出租車的錢。」
「不用了。」他和煦一笑。
「一定要。」她堅持。
「妳一定堅持要給?」他微挑了挑眉,眼里有抹詭笑。
「嗯。」她沒發現,只用力的點頭。
「那今天的午餐給妳請吧。」他站起來,坐了個邀請的手勢。
「啊?」她眨眨眼,不解他的話。
「既然有緣遇上,又有緣搭同一輛出租車,再有緣住同一家飯店,那,共進一餐應該不困難吧。」他依然是招牌的和煦笑容。
紀冬情再度陷入猶豫。
「如果妳不想請,由我做東也是可以。」
「不,我請。」她像下了多大的決心坐下來,保吸口氣。還他一半的出租車錢,她會心安。
裴克雍笑了笑,也隨之坐下,並伸手喚來侍者。
看完侍者送來的MENU,兩人各點1份西餐,然後持續沉默。
「妳一個人來度假?」裴克雍以閑聊的語氣開口,將雜志放到」旁的椅子上,語氣溫和,完全不帶給人任何壓迫感。
她抬頭望了他一眼,然後點了下頭。「嗯。」
「第一次來?」他繼續問。
她搖頭,「第二次。」這次沒有看他,而是將視線轉向落地窗外。
陰霾的天氣,連帶的也讓不遠處的大海一片陰霾,看不見晴天時會有的波光鄰鄰,看不見閃亮的白色星星在海面上跳耀……
「在想什?」他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讓她嚇了一跳。
「沒……沒什。」紀冬情急急忙忙轉回臉,唇正好擦過他傾過來的頰畔,她著慌的驚呼,雙頰瞬間漲紅。
「對……對不起……」她愧疚、也害羞的低下頭。
他低笑著坐好,一點也不介意的搖搖頭。「沒關系。」人家都那愧疚的道歉了,他當然得有風度的接受,盡避她沒什錯。
事實上,他更期望那個輕觸能稍稍移下一點,很好奇那兩片粉女敕的唇瓣嘗起來會不會很甜……真像個登徒子!
他的回答讓坐在對面的佳人羞得無以復加,頭都快垂到胸前了,幸好侍者及時送來主餐,化解她的尷尬。
紀冬情抬頭向侍者道完謝後,拿起餐具,目不斜視,專心吃她的鱈魚排。
「妳很喜歡看海?」
「嗯。」她點頭,小口小口的吃著她的午餐。
這簡短的回答,實在讓人很難接下去,裴克雍決定暫時休日,好好享受這頓午餐。有佳人相伴好過一個人埋頭苦吃,他應該更盡興。
他比她晚開動,卻比她早吃完,等侍者收走餐盤,奉上飯後水果及兩杯熱咖啡時,裴克雍才再度開口。
「我姓裴,裴克雍。妳呢?」想想他好象還沒有自我介紹,這實在有損他的紳士禮儀。
「冬情。」她低聲回道,啜了一口苦咖啡,不由得皺了下眉。
「怕苦可以加糖,如果想讓咖啡香醇一點可以加女乃精。」他主動將糖罐、女乃球遞到她面前。
「謝謝。」她才說完,桌面忽然一陣搖動。
地震!
餐廳里所有人都停下進食的動作,等待那陣天搖地動平靜。然而十秒鐘後,天搖地動非但沒停止,還頗有加劇之勢。
眾人開始慌亂,餐廳里的擺飾被地震震得開始掉落,一聲「匡當」巨響,大家立刻站起來,迅速往餐廳外沖。
紀冬情嚇白了臉,想跟著人群跑,但一雙健臂卻將她拉了回來。
緊接著,在她原來的位置後方,高大的旋轉架終于柢不住搖晃,整個倒了下來。
如果剛剛她沒被拉回來,她已經被砸到了。
裴克雍拖著她靠著牆壁,迅速打量天花板、牆壁,確定沒有任何易掉物品,隨即推她背靠著牆,他則站在她身前護住她,將她安全的鎖在牆壁與他的胸懷之間,也隔絕了他背後的那陣嘈雜。
鼻間問到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肥皂清香,不帶任何人工香水味;而發現自己背抵著牆,臉貼上他胸懷時,她又是一陣慌亂。
她沒有與任何男人這貼近過,近得她可以清楚的听見他的心跳聲。
她很想推開他,可是聞著他的氣味,腦海里卻升起暈眩的迷霧,要推開他的雙手棲放在他肩上,反倒像是依偎著他。
她頭更暈了,卻不知道是搖晃的結果,還是因為他緊緊貼著她?
才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
一顆晶瑩的淚珠,倏然滑出眼眶。
「怎了?害怕嗎?」
不知道何時,那陣天搖地動已然平復,裴克雍半彎著身子俯視著她,臉上有著焦急與擔憂。
「有哪里不舒服嗎?還是哪里被撞到了?」見她掉淚,他焦急的眼神梭巡她的身體,仔細的無一處遺漏。
「沒……沒事。」她好不容易擠出聲音回答。
「那為什哭?」他不信的眼里仍然滿是擔憂。
她搖著頭,吸著鼻子,努力忍住淚水別在此時泛濫成災。
「我沒事。」她低聲回答。
「真的沒事?」
「沒事。」鎖住淚水,定了心神,她的聲音也穩定多了。
銳眸再度梭巡她全身上下一圈,這才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他拉著她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幸好我們的桌椅沒被震倒,也沒被任何掉落的物品波及到,否則我們現在連個座位都沒有。」
紀冬情恍惚的坐在他身畔,沒听見他說的話,沒注意到自己正靠著他手臂,此刻她的心思里只有驚詫。
她……不怕他,不怕與一個男人……這靠近?!
被他摟著,她居然只有一點點暈眩,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有濃濃的安全感。
安全感?!
怎可能?她怕男人,她怕啊!
腦海里驀然升起的畫面令她面色由紅轉成慘白,那不斷揮舞的拳頭、凶惡怒罵的面孔……
「冬情、冬情,」他扶住她雙肩,搖晃著低喊。
「啊!」她驀然回神,下意識要推開他。
「冬情,妳怎了?」她的反應太奇怪了,不像單純只是受到地震的驚嚇。他眉心微蹙。
他的聲音讓她剛起的掙扎瞬間停止,雙眸眨動的望著他。看清是他,她放松了緊繃的心,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妳沒事吧?」
「沒……沒有。」他的關懷讓她不由自主想露出抹笑容,只可惜笑意未成,落在他人眼里卻是楚楚可憐的嬌弱。
「我送妳回房休息。」他摟著她離開餐廳,不理會那些正在善後的服務人員。
「可是……」被拉進電梯里,她只能無助的看著電梯緩緩往上升。
「放心,在花蓮,這種小意思的地震根本算不了什!一棟樓不會變成危樓的。餐廳里會掉落一堆東西,是他們擺東西的時候忘了固定好,否則一群人也不會嚇得到處逃竄。」嘖,真像難民。
「這種震度還算小意思?」他的話引開了她的注意力,她不信的回問,忘了剛才的恐慌。
「當然,在花蓮……」滔滔不絕的地震史一翻出來不可收拾,他如數家珍得像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