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撫上讓陽光照著的玻璃。「朝陽永遠充滿希望,只是希望的光芒不一定能照進每個人的心里。」
他伸手覆上她的手。「世間的光明與黑暗永遠是同時存在的。在你手心向著光明時,你的手背卻是黑暗的,光明與黑暗,只在于你望著的方向。」
她收回手,垂下眼瞼。
自他們相遇以來,存在的氣氛永遠是掠奪與不妥協,然而這一刻卻完全不同,只有平和。
「你還年輕,為什麼會有這種感慨?」他帖近她耳畔說著,低沉的嗓音似乎還帶著一點誘哄。
「就當我是強說愁吧。」她閉上眼,輕聲回答。
孑然一身的時候,只要有一點點溫暖,就容易令人脆弱得想要依靠,但不能忘的,他的溫暖,不是她該依靠的。
他和她之間,剛開始不妥協的立場已然轉換,在進攻與認輸之間進行一場飽防的拉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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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九州,石川徹似乎沒有特別的目的,他居然帶著殷書霏開始到處游玩,欣賞九州的風光。
愈相處,愈讓殷書霏相信,這男人根本狂傲到底,也任性到底了。他可以在一大清早她還意識未明的時候,拖著她兩個人離開飯店,在沒有人跟隨的情況下,他更加肆無忌憚,由褔岡一路往南,他帶她見識了無數的風景區與古都。
身為黑道人物,該有著什麼樣的生活,看電影里所演的,身為主腦級人物出門要是沒帶著保鏢,是很容易招來危險的,怎麼他完全不擔心嗎?
終于,在第三天,當他們到了長崎,石藤深智與恭子也追來了。
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相遇,就一大早,他們兩個便出現在飯店的大門囗,石川徹只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便以理所當然的姿態摟著殷書霏出門,繼續他們的九州之旅。
長崎,一個充滿著創痛與懷念的地方。
「以前的女人,為了一段愛戀,可以虛擲一輩子的青春,守著、等著她們心目中的良人歸來。」
蝴蝶夫人的事跡,至今仍在各地流傳著;在日本有個蝴蝶夫人,在古老的中國有個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痴情女子。
是東方的女子都特別痴情、擅于等待嗎?
她扶著山丘上的欄桿,對那些一路而下的人形雕像沒有多大的興致,于是走到這里,想將山下的長崎看個仔細;隔著寬廣的海洋另一端,是那塊孕育她的土地嗎?
「你在為女人不平嗎?」石川徹走到她身後,霸氣地摟住她的腰。
她搖搖頭。「不,只是疑惑。在男女的愛情里,如果女人付出的是一生的無怨無悔,那麼男人所付出的又是什麼?」
她的眼里,永遠有著對世界的疑惑與太多無奈的接受;不能認同,卻又必須照著世界的規則走。
「你希塱得到什麼?」他直視著她,似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她?
她回想,以前的她想得到過什麼?似乎是個溫暖安憂的懷抱,然後過著最幸褔且平凡的日子,也許有天她還會生養幾個小孩。但自從離開台灣之後,她不再想起這些了。當最平凡的日子成為一種奢望時,她只能接受現實的環境,不該再有其他想望。
只是未來向來不可預期,如果早知道會卷人這麼一個精釆的事件里,她還會義無反顧的來到日本嗎?
「我不知道。」她回答。是真的無法產生任何的迫切,所以不知道,如今的她還能要什麼呢?
「听說中國女子重視貞潔,你的純真屬于我,難道不希望我待你好一輩子嗎?」順著她的眼光,他想捕捉她眺望的遠方。
貞潔?她幾乎要漾出一抹笑意了,在生與死的面前,還有什麼事是重要的?
「你不是我可以期待的人。」她收回目光轉向他。「一輩子的時間太長了,有太多不可預知的變數,即使現在的你可以保證,我也不想听。」
「在你眼里,有所謂的永恆嗎?」看著她的神情,他不免想起那一日那道朝陽出現時,她所說過的話;時間在她眼里。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
她笑了,回身望著山上那座蝴蝶夫人的故居。
「等到人走完一生時,執著的人才有資格說永恆。」蝴蝶夫人以她的一生作為代價,讓後代的人見證她的忠貞;只是這樣的忠貞,在她眼里卻顯得可笑。蝴蝶夫人之于她,只是見證著女人另一種生存方式而已。
石川徹驀然大笑,引來石藤深智與恭子的側目,然而他毫不介意,摟著殷書霏便往山下走。
她的易感、她的認同、她的諷喻、她的不以為然,在在顯示她叛逆而無拘束的心性,他愈來愈認真,過往的殷書霏,只是一尊洋女圭女圭而已,真正的殷書霏現在才開始綻放出光彩。
「走吧,長崎的蛋糕相當有名,我們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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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他由北往南,一路賞玩九州的風景,看不出他到九州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很重視那個來自台灣的女人,不管到哪里都帶著她。」
在褔岡之後,豐川俊也也一路跟在石川徹的後面來到長崎,他對石川徹敢在毫無旁人保護的情況下來到九州感到十分的懷疑。石川徹不是個無智的人,然而他的舉動卻令人匪夷所思。
「根據石川徹的路徑推斷,他有可能是想將九州玩遍,只是他會怎麼規劃路線,就不知道了。」
「你先下去,緞繽留意石川徹的動作,如果他和任何人有所接觸,立刻回來報告。」
「嗨。」負責監視的日本男人接收命今後立刻離開。
那一晚在豐川宅府吃過洗塵宴之後,石川徹對他似乎沒有半點戒心。
看完手下偷偷拍得的照片,豐川俊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每一張那名女子都被石川徹以不同的姿態擋住,時而低下頭親吻、時而摟她人懷,但每一張的姿態都自然而不刻意。這會只是個巧合嗎?
豐川俊也撕掉照片。
不管是刻意還是巧合,石川徹身邊只有一個石藤深智跟隨著是事實,九州是豐川家的勢力範圍,就算石川徹想尋求什麼幫助,都得先經過豐川家才行;可以肯定的,石川徹絕沒有半點求援的機會。
想著、想著,豐川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吧,在長崎,就先試試石川徹的能耐好了,如果他有命一路玩回褔岡,他會準備一份大禮物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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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食物,殷書霏怎麼也吃不慣,沒吃多久,石川徹便摟著殷書霏回房。
听說,習慣專一的人性格不多變,由此可見,石藤深智與恭子一定是很純粹的日本人。
正主兒不見,留下的兩個人也吃得食不知味。
「石藤,社長是怎麼認識殷書霏的?」跟著來到九州,恭子亦加難過,看著自己愛慕的男子終日呵寵另一個女人,世上還有比這更令人錐心痛苦的事嗎?
石藤深智看著她道︰「恭子,別忘了你的另一個身分。」他提醒著,恭子之所以以女子身分待在社長的身邊,唯一的原因就是她亦是社長的護衛之一。
「我沒忘。」恭子黯然地道。
「社長不希望殷小姐發生任何意外,不論你對社長有著什麼樣的心思,你都別忘了我們必須以守護社長的一切為重。」
「我知道,只是我想知道,社長為什麼會打破慣例,對一個根本與我們不同背景的女子這麼好。」
「社長行事向來令人無法預料,他會留下殷小姐在身邊,我們只能接受。」石藤深智提醒道,為愛痴迷的女人最難預料,他不得不出聲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