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岸請君回頭望 第20頁

「自有貴妃娘娘品鑒,為妹妹們做主呢!」

樂正婥狀作專注地含笑逗弄著小女兒,任由底下開仗了也不管。

舊人仗恃著高位分尋釁挑事,新人初生之犢不畏虎,想一仗立威,甚至想把她拖進這場炮火中……嗤!

她就當看戲作樂子了。

只不過……樂正婥目光掃向靜靜坐在下首那名雪膚瑩然、清瘦小巧的女子,眉心不著痕跡一皺。

「姊妹們正該一條心,想著怎麼好好服侍皇上,怎麼為皇家開枝散葉,在這兒紛爭吵鬧,是把皇宮當成你們各家的後院子了嗎?」她閑閑地道,讓女乃娘把小鮑主帶下去,絕美臉龐終于正面凝視下首的嬪妃們,嫣然一笑,傾國傾城。「來人,把本宮的賞賜賞下去……記住,你們自己的身分。」

吳貴嬪和薛昭容不約而同一僵,臉色難看地諾諾領賞。

安魚從頭至尾端坐著,眼神低垂,不言不語。

爭寵奪權什麼的,她半點興致也沒有……如果不是怕頭一天請安告假會惹人非議,她都想掛上病牌子閉殿深居了。

就在這時,樂正婥臉上笑意吟吟,態度親昵地道︰「安妹妹,雖然皇上已經把今歲外頭進貢的綾羅綢緞和奇珍異寶大半都送到披香殿了,本宮這兒盡所有的,恐怕還不及那批寶物的十分之一,只不過皇上送什麼是皇上的心意,本宮今兒不容易能得了你這麼個乖巧溫柔的妹妹,自然也想盡一盡心的。照兒,把本宮私庫那支三尺高的紅珊瑚樹取出來,讓安妹妹帶回去賞玩賞玩。」

「是。」照兒領命。

眾嬪妃听見這番話,,震驚又不敢置信,無數道熾熱憤恨忌妒的眼神齊齊射向了安角!

「萬萬不能。」安魚神情溫和淡然,起身行了個禮。「婢妾無才無德,不敢受貴妃娘娘如此大禮。」

「安妹妹太客氣了,難道還不允本宮給妹妹添點好東西了?」樂正婥笑意越發歡喜,甚至招手道︰「來!到本宮身邊坐坐。」

安魚頂著眾嬪妃恨不能把她萬箭穿心的怨恨目光,緩緩起身,走近了樂正婥跟前,卻不落坐,而是恭恭敬敬地欠身道︰「娘娘,婢妾身子素來不好,再不敢近您的身,免得染了病氣給您。娘娘的厚愛,婢妾心領了,婢妾還得回披香殿喝湯藥,就先告退了。」

樂正婥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賢良柔美的笑容有剎那的僵滯,眸底厲色一閃而過,語氣依然極好。「既然安妹妹身子不適,本宮也不好強留你了,免得累著了你,本宮可沒法跟皇上交代呢!」

安魚如何听不出她字字溫婉關懷中,句句都是挑撥操弄?

她卻是置若罔聞,低頭微笑,欠一欠身後便轉身款款離去。

樂正婥看著被楊海等人眾星拱月般簇擁著離開的嬌小身影,眼神微冷。

江淑妃終于放下了那盞絲毫未動的茶,大袖輕掩唇邊,遮住了一抹幸災樂禍的輕笑。

樂正婥啊樂正婥,你當了三年多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如今可瞧見了,自己腳下踩踏的從來都是一池爛污泥,誰還能比誰清高呢?

……也該叫你嘗嘗這忌妒恨毒的滋味兒了。

第6章(1)

回到披香殿後,安魚就讓楊海去報了病牌子。

本以為楊海會勸阻自己,可沒想到他聞言眉開眼笑,連連道好。

「娘娘說得是,您回……進宮來是為了過痛快舒心日子的,哪個耐煩跟那些個娘娘美人叨叨?老奴這就讓人報病去。」楊海一雙老眼笑眯成了線,「娘娘今兒折騰了一早上也該餓了,老奴讓小膳房煨了老火腿竹笙雞湯,煨得肉爛骨酥湯濃,最是養人的。還有您最愛女敕生生的小白菜和春筍子,老奴也讓人準備好了——」

安魚心頭一陣陣暖,想否認和苛責都狠不下心,半晌後只能「嗯」了一聲,低頭假裝專心檢視懷里握著的這只小巧玲瓏暖手爐。

楊海卻不需要她承認什麼,自顧自樂顛顛地布置張羅下去了。

而皇宮另外一端的嚴延卻在听到刀五稟報的話時,臉都黑了……

恰在此時,長樂宮那頭又來人請皇上過去共享午膳,說是貴妃娘娘有重要宮務想同皇上說說,他強抑下火氣和委屈,皺著眉對來人道。

「朕還有事,讓貴妃自行用午膳,至于是什麼重要的宮務,具冊來稟便是。」

听出皇帝語氣中的不耐,燋兒後背一涼,悄悄吞了口口水,顫聲道︰「是,奴婢知道了,定然會回去稟告娘娘……但小鮑主今兒有些月復疼,一直哭鬧不休,說是想皇上了……」

他眼神掠過一絲幽微晦暗之色,嘴角諷剌地抿了抿,心口發澀。「回去告訴貴妃,小鮑主是皇家血脈,不是幫她爭寵的工具,就算只是拿小鮑主的康健安危來說嘴,朕也再不允許!賓!」

「是……是。」燋兒臉色慘白,顫抖著磕完頭,腳步跌跌撞撞地退下了。嚴延神情陰沉地負手佇立在龍案前,片刻後猛然大步往外走。

才剛走進披香殿外門,就被笑咪咪的楊海攔住了。

「皇上且住。娘娘已然報了病牌子,為保皇上龍體安康,還是請皇上暫且到旁的娘娘那邊去,等我家娘娘大好了以後,您再來,可好?」

他瞪著再也看不出一絲衰敗老態的楊海,氣得都快冒煙了,咬牙切齒道︰「老東西,別忘了是朕讓你再回來服侍她的,你這是讓朕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嗎?你就不怕朕把你再送回皇陵嗎?」

「皇上這是讓老奴不把娘娘的意思奉為至上?」楊海還是那副溫吞吞老好人的模樣,那雙老眼卻閃動著狡獪解氣光芒,假意惶恐地問︰「皇上不是說,娘娘才是老奴唯一的主子嗎?」

「……」嚴延被堵得啞口無言。「還是皇上要老奴去向娘娘告罪與辭行?」

他臉色更加難看了,再狠咬牙。「……你這是在威脅朕?」

「老奴不敢。」

嚴延再跳腳也不敢當真把楊海怎麼樣,胸膛劇烈起伏了幾個來回,最後郁悶地道︰「朕就想進去和她說說話兒,難道這樣都不能通融嗎?」

「回皇上,披香殿得您厚賞一事,今兒在貴妃娘娘的好意宣揚下,已經是眾所皆知,後宮所有娘娘羨慕得不得了,接下來只怕還有得熱鬧。」楊海慢吞吞地道,「可我們家娘娘一向身子弱,性子軟,若不掛病牌子閉門深居,這姊姊妹妹一來二去的,就算當真被吵病了,也沒處說去。」

他聞言心頭火起,呼吸濁重起來。「貴妃這是又想做什麼?她往常不是這樣的人,怎麼這幾年處事越發不知輕重了?」

楊海低垂頭頸不語,心底冷笑一聲。

也就咱們這位長情又天真的好皇帝,才會以為貴妃娘娘不過是這幾年宮權掌得大了,方略略失迷了心性叫人不喜,可實際上貴妃為人,猶然一如他記憶中那樣的純潔美好無瑕……

簡直放狗屁!

也就當年的太子年幼無知,撿著了顆鵝蛋就誤以為是珍珠,叫大雁啄了龍目去,才會把真正稀世珍貴的夜明珠給扔了……

只不過現在的楊海,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就偏不提醒這位胡涂的萬歲爺,他心愛的貴妃手上可沾了好幾條人命,骯髒得令人發指。

哼,這後宮里又有哪個是干淨的?

也就只有他家娘娘——楊海眼眶紅了,袖里拳頭攥緊——可好人總是不長命的,這才把自己的性命生生熬沒了。

這次,有他楊海在,拼卻一切也決計不再讓娘娘受苦了。

皇上又怎麼樣?若是皇上再不懂得珍惜皇後娘娘,那就是昏君一枚,誰稀罕誰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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