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豹 第3頁

這是混種豹人的宿命,幾乎沒有一個混種豹人能夠逃得過短命的詛咒。

豹族王朝的新王為了維護各豹族純正的血脈,不但禁止混種豹人生育,更加嚴厲禁止各豹族與混種豹人結合,所以混種豹人事實上漸漸減少中,在豹族王朝里已經為數不多了。

混種豹人的人生雖然特別短,但他們的容貌卻特別俊美,尤其是西神,有著一張太完美的容貌,更有著一種高貴如神祇般的氣質,所以當他在皇宮為奴時,不但雲翎公主傾心于他,幾乎為他神魂顛倒,就連宮里的女子們也一個個為他著迷,魂不守舍,新王得知後十分震怒,很快就將他逐出皇城了。

他的容貌和血統是父母給予的,並不是他的錯,但他卻因為父母給他的血統和容貌受到歧視和排斥,生來就該為奴。

如果不是無意間發現自己擁有自由穿梭人獸兩界的異能,雪豹一族的長老或許也不會收留他了。

膝下無子的雪豹長老收留他並沒有拿他當奴使喚,反而視他如己出,另一方面也重用他可以自由來去人獸兩界的天賦異能,自此之後,他便開始用一種閑散的姿態游戲人間,總是從容自在地享受玩樂。

他的父母親都生得極為俊美,他的容貌更是俊美絕倫,幾乎可以吸住每個女子的目光,但是對于每個迷戀他的女人,他都不會天真地相信那就是真愛,因為他很清楚她們迷戀的不過是他俊美的皮相罷了,一旦正視到他的血統之後,什麼都會消失。

所以,當葉奈表現出不在乎可不可以生他的孩子,只在乎能不能與他在一起的態度時,他就深深感覺到她對他的痴迷虛假得可笑。

「葉奈,妳爹的態度像是他在施恩于我一樣,我只是明白告訴他,我其實一點兒都沒有想要高攀的意思,並不需要這樣的恩惠。」

西神輕輕淡淡的幾句笑語,重重打擊了葉奈的心。

葉奈的父親是花豹一族的長老,也是皇室御醫,她從小就是花豹族中的嬌嬌女,永遠無法體會西神自幼為奴的處境,也無法了解他一生看人臉色、遭人白眼是何種心情,她滿腦子所想的事只有自己被西神深深傷害了,她的傷心也只是為了自己,根本沒有想過西神才是真正受傷的人。

「好,你不想高攀,搶著要我爹恩惠的人還多的是!」

葉奈氣得迸出眼淚,撂下相當蠢的狠話後,便轉身哭著離開。

西神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葉奈傷心的眼淚並沒有勾動他心中的一絲憐惜,今天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徑自躍下山岩,朝「天鏡湖」直奔而去,一面凝眸望向半空。

他知道人獸兩界間的通途會在今日申時開啟,一刻鐘後便會封閉,每七七四十九日便會有這麼一回。

人界中常常會有人在這個時刻不小心墜入了獸界,因此,他每隔七七四十九日就會前來守著,萬一真有人無意間墜落了下來,為免他們被狼族人或豹族人發現後帶回去當成奴隸,折磨至死,他會立刻把人送回人界去,倘若遇見不小心受了傷的,他就會撿回去養好了傷以後再把他們送回人界。

不過今天被葉奈父女兩個人絆住,耽誤了他不少時間,當他急奔到「天鏡湖」後,才發現已經過了申時許久,每七七四十九日便會開啟的人獸界通途早已經封閉了。

不知道今日是否有誤闖進來的人?

他沿著「天鏡湖」畔漫步察看,銀光照耀著湖面,璀璨華美得就像一幅巨大的星象圖分布在湖面上。

湖的兩邊各有豹族和狼族的士兵在站崗,豹族士兵顯得懶散,漫不經心地在邊界晃蕩,但是狼族士兵不同,一個個穿著鋼鐵盔甲,動也不動地守在城牆下,像一尊尊冷硬的石像。

狼族是一個很神經質的族群,對豹族一向防備甚嚴,盡避雙方早已簽定互不侵擾的條款,但狼族始終對豹族充滿戒心,從來沒有松懈過。

西神無聲穿梭在最濃密的樹叢之間,不管有沒有發現闖入者,他都不想驚動兩方的守衛士兵。

四下安靜無聲,微風輕輕吹動他的長袍,他隱隱約約听見風的聲音中夾帶著細碎急促的呼息。

人的氣味!

他立刻循聲走過去,忽然有幾片樹葉掉落下來,輕輕落在他的腳邊,他抬起頭,看見矮樹叢上俯臥著一個嬌小的黑發女子,鵝黃色的衣帶在風里微微飄動著,從衣帶上繡著的細致花鳥就可以判定她來自人界——獸界的衣袍上絕不會出現任何一朵刺繡,因為獸界沒有誰懂得繡那些東西。

他注意到那女子似乎正想用力撐著自己坐起身,但是矮樹叢枝葉柔軟,無法承受她的使力,讓她失去平衡地從樹叢上滾了下來。

他伸臂接住她,在她發出驚呼聲之前摀住了她的嘴。

「別出聲,被那些士兵們發現妳,妳就死定了!」

他低聲恐嚇,垂眸看一眼那女子時,不由得愣住。

那女子的雙眸雖然瞪得很大,但似乎只有滿滿的驚奇,並沒有一絲恐懼或驚慌,反應顯得相當冷靜,不過嬌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似乎抵受不住寒冷。

「只有妳一個人嗎?還有沒有其它人?」

他的聲音低沈清晰,只用她听得見的音量說話。

她輕輕蹙了蹙秀眉,緩緩搖頭。

西神見她十分冷靜,一點慌張失措的反應都沒有,便不再摀住她的嘴,猜想她恐怕還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吧。

他一松開手,流金就大大地深吸一口氣,但是一口寒冷的空氣吸進肺里,只覺侵肌透骨。此時她身上只穿著單薄的春衫,渾身冷得直打顫。

「這兒好冷……」

她驚異地打量著四周,明明是初春時節,怎麼這里會冷得好像臘月隆冬?

「回去以後就不冷了。」

所有不小心誤闖進獸界的人,頭一句說的幾乎都是這句話,西神早已經听習慣了。

流金知道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個世界,但是遇見的這個男人並沒有她想象中古怪可怕,他和她生活中所見到的男人沒有太大差異,只是他的身形特別高大,五官容貌異常完美,長發如墨一般的漆黑,一身雪白的衣袍縴塵不染,整個人從里到外透出一股柔和純淨的白光,像極了一塊無瑕白玉,不細看真會誤以為他是個女子。

流金忘情地盯著他怔忡出神,西神也似乎非常習慣這樣直勾勾的凝視,任由她打量的同時也仔細地看了她一眼。

她並沒有一眼就讓人驚艷的美貌,但眉目間流露出來的頑強氣質卻深深吸引住他。他注意到在她的眉心中央有一塊殷紅的血漬,懷疑是她墜落樹叢時不小心被枝葉劃傷了。

「妳受傷了?」他俯身去看她的眉心。

流金微怔,抬手撫著眉心,笑著解釋。「沒有,這是我打從娘胎就帶來的胭脂記,不知道的人見了總以為我受了傷,其實並不是。」

西神深深看她一眼。他救過許多誤闖獸界的人,有男人、女子、小孩、老人,但是像她年紀這麼輕卻完全不驚慌、不害怕的少女,卻是頭一回遇見。

「妳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她徐徐不驚的反應讓他起了疑心。

難道她早知道這里是獸界,所以才會半點不驚慌?

「不知道。」

流金搖搖頭,茫然環顧,只感覺這個地方氣候完全相反,景致十分荒涼,入眼都是山岩石礫。

西神雖然有些狐疑,但是不管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他都只想趕快把她送走,不想多說廢話也不想解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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