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送妳回去。」他輕輕松松攔腰抱起她。
流金驚慌地掙扎起來。
「不要!不要送我回去——」她雪白縴長的十指用力地揪緊他的前襟。
西神一陣錯愕,也敏銳地發現她的喊聲驚動了豹族士兵,豹族士兵開始有了警覺,他立刻抱緊她,飛快地奔出濃密的樹叢,在士兵還沒來得及追趕之前,迅捷地隱沒在山岩後方。
流金被西神有如疾風一般的舉動嚇住,待她回過神時,他已將她放了下來,可是凹凸不平的石地踩得她的腳心疼痛不已,幾乎無法站直身子。
「這不是妳的世界,妳應該回去。」
西神蹙緊眉頭瞪視著她,抓住她的手臂扶她站穩。她的臂膀很縴細,好像稍微一用力就會被他折斷。
「回去」兩個字像突然飛濺出來的火苗般燙疼了她,她用力地搖頭。
「我不回去,我並不害怕這個地方,也不排斥過新的生活。」原來的世界才是她急著想要擺月兌的。「這個地方很新奇、很奇妙,也許會遇見我這一生都遇不見的事,這世上有多少人能有我這樣的機遇呢!」
西神從沒有遇見過對他大喊「不想回去」的「人」,比起獸界,他反而更喜歡繁花似錦的人界。
不過,比較讓他擔心的是這個女人不想回去的原因,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對女人有著強烈的吸引力。
「為什麼不想回去?」
這個身材嬌小得不及他肩頭高的「女人」看似嬌弱,實則堅強,堅強中卻又帶著傻氣的天真,天真里又藏著勇敢,古怪得令他感到不可思議。
「回去以後,我的命運會不由自主,所以,我或許可以在這個新的世界重新開始。」
她咬著唇,眼神倔強,雖然冷得渾身顫抖,仍盡可能地站直身子。
西神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他見過的「女人」不少,但像她這樣不肯屈服命運的「女人」卻是第一個,不禁勾起了他對她強烈的興趣。
「妳可能不知道,妳留在這里的下場或許會更慘喔。」
他伸手輕撫她柔女敕光滑的臉蛋,微微一笑。
這個微笑綻放在他完美得不可思議的臉上,像春天最舒暖的風拂掠而來,可以令草木復蘇,百花齊放。
流金怔住,恍惚地失了神,完全沒有把他的警語听進耳里。
「我可以成全妳的心願,只盼妳別後悔就好。」他意味深長地微揚嘴角。
流金呆望著他絕美的面容,似乎听見了「後悔」兩個字……
第2章(1)
一直到了三天之後,
流金才終于完完全全明白西神所說的「後悔」是什麼意思了。
「啊啊啊啊──」
流金被一個巨大魁梧的灰發男子從井邊拎了起來,然後放到一堆血淋淋、還黏附著肉屑的骨架前,她不禁失聲尖叫。
「把這些骨頭搬到後院喂鷹去。」
灰發男子冷冷命令完,轉身走開。
流金只覺得胃部一陣強烈的翻絞,她怎麼可能搬得動這些骨頭?
轉頭張望左右,每個人都在忙自己手里的事,根本沒人理會她。
她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動物的骨頭,光站在前面,飄來的腥臭味就讓她忍不住彎下腰嘔吐了起來。
當那個叫西神的男人把她丟進這間屠宰室時,她就知道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實在大錯特錯了。
這個世界非但沒有她想象中美好,甚至還糟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她被迫換上粗糙得可以磨破她細女敕皮膚的麻袍,被灰發男子控制在屠宰室里做粗活,每天看著牲畜運進來,听著牲畜被宰殺時的慘叫聲。
這里是一個巨大的屠宰室,她發現這里的人只吃肉,不吃海鮮也不吃蔬菜水果,她來到這個地方整整三天,吃不到一口蔬果,也吃不到任何一道精心烹調的料理,這里的人永遠是一大塊、一大塊的生肉直接烤得半生不熟就吃,連鹽也不沾。她受不了那種強烈的腥味,半生不熟的肉一入口就忍不住吐出來,幾乎沒有一餐吃飽過。
此時的她早已饑腸轆轆,加上一陣嘔吐,整個人暈眩得頭昏眼花,虛弱無力地委頓在地。
「在那里裝什麼死?還不快起來搬!」
灰發男子指著她大罵,用那雙金棕色的眼楮怒瞪著她。
流金咬了咬牙,緩緩站起來,擠出最後一點力氣,抓住一根骨頭慢慢地往後院拖過去。
她不懂為什麼這里的人要這樣對她?因為她的模樣和他們不太一樣嗎?
據說大禹為了平治洪水,曾遠游九州島及偏遠蠻荒之地,所到之處皆是稀奇古怪的國度,所見之人長相模樣也多數與中原人大不相同,或許她就是來到這樣一個奇異的國度吧。
是,她的樣子和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這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幼,發色都是銀灰色的,而眼楮不是棕色就是金色,只有孩童的眼楮比較特別,是藍色的,據說長大之後自然而然就會變成金棕色。
除了西神,她沒有見到第二個黑發黑眼的人。
西神是唯一發色和眼色跟她一模一樣的人。
最初看到西神時已經覺得他的體型夠高大了,但她發現這里的每個男子幾乎個個都比西神壯碩魁梧,只有女子稍矮一點,但和她一比也是非常粗壯結實,而她的模樣看起來比這里的孩子還要弱不禁風。
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只知道這個地方有一個名字叫做「雪村」,街道、房舍都是用灰白色的巨石建蓋,其它就一無所知了,因為這里的人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只會對她呼來喝去,命令她做一大堆她根本做不來的工作,根本一句話都懶得跟她多說。
而西神自從把她丟到這間屠宰室,交給負責屠宰室的灰發男子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妳可能不知道,妳留在這里的下場或許會更慘喔。
我可以成全妳的心願,只盼妳別後悔就好。
後悔。
是,想起西神的警告,她就萬分後悔。
為什麼不讓他送她回去就好了,偏要淪落到這里當奴隸?
她莫名其妙變成了奴隸,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這里的每個人似乎都可以奴役她,理所當然地命令她,尤其是那個灰發男子,命令她打水、做盡鎊種粗活,根本不把她當成一個弱女子,她的手心已經磨得皮開肉綻,渾身筋骨更是痛到像是要支離破碎了。
她好幾次忍受不住,拜托那個灰發男子讓她見一見西神,她想求西神帶她回去,回去以後,也許受到的是精神上的折磨,但總也好過留在這里被奴役到死。
這里沒有日,也沒有月,不論黑夜或白天,天空總是高掛著一個銀盤,無時無刻閃耀著銀色光芒,散發著一種空曠而寒冷的顏色。
她一直想知道這是一個什麼世界?但是沒有人肯告訴她。
幸好這里的黑夜比白天長,雖然白天工作,但至少夜里會讓她休息。
她睡覺的地方是一個窄小灰暗的石室,什麼擺設都沒有,只有一張硬石床,上面鋪著薄薄的兔毛皮,夜里,灰白色的冷牆更讓人感覺陰寒,當她躺在石床上時,听著窗外如泣如訴的風聲,就會忍不住軟弱得痛哭起來。
她到底為什麼會被囚禁在這里?沒人願意告訴她為什麼她會變成了奴隸?
能怪誰呢?要不是一時好奇心發作,她也不會落到這個世界里來,掉進這個奇怪的世界還天真地想在這里生活,這一切下場只能責怪她自己,因為都是她自己選擇的命運。
為了逃婚,為了不想嫁給那個腦滿腸肥的男人當侍妾,所以她想要扭轉自己的命運,于是來到這個新奇的世界,她以為自己的命運終于可以由自己選擇作主了,沒想到她所作的竟然是如此錯誤的選擇,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