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闖蕩大江南北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你別看周以天那個孩子好像長得人模人樣的,其實他肚子里的壞水你看不見。」
竇遠雄曾見過周以天一回,初見面就殷勤得令他討厭,總覺得那個人深沈得不簡單。
在後院剛練完劍的竇櫻桃此時走了進來,正好听見周以天的名字。
「周以天?」她一路編著長發走進廳里,好奇地問道︰「爹說的周以天,是那個‘青龍鏢局’的總鏢師嗎?」
「沒錯,就是那個人稱‘天下第一鏢師’的周以天!真是笑話了,全天下的鏢師都死絕了也輪不到他自稱天下第一!」竇遠雄對這個新冒出頭的後輩十分不以為然。
竇櫻桃輕蹙了蹙眉,顯然對父親的批評也很不以為然。
「爹干麼這麼說他?‘天下第一鏢師’是行里傳出來的,又不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
竇櫻桃給自己斟了杯茶,輕啜幾口,忍不住又為周以天說起話來。
「听說他武藝高強,人脈又廣,公府侯門都指定著要他護鏢。他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好的發展,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事了,爹的氣度要大一點,要有容後輩的雅量。」
竇遠雄被女兒回頂了幾句,咳了咳,解釋道︰「櫻桃啊,你爹我可不是沒有容人的雅量,爹只是覺得那小子不配‘天下第一’的稱號而已。」看女兒秀眉輕蹙,他連忙語氣一轉。「不過他能有本事讓各個公府侯門看重他,那也確實是他的能耐,跟爹年輕時比起來是厲害多了沒錯。」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心胸狹窄,他只好「公正客觀」地評個兩句。
「我听說他的風評都不錯,提起他的人無不贊賞有加的,所以一定是爹太小心眼了。」竇櫻桃的胳臂毫不留情地往外彎。
「我小心眼?」竇遠雄驀地摀住胸口,彷佛被愛女踹了一腳心窩似的。「爹說的可都是實話呀!」
他看人很少看走眼的,沒想到寶貝女兒竟然相信外人卻不相信他。
「櫻桃,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起周以天的?」
竇夫人輕輕拉住女兒的手,含笑看著她。
「我也沒特別注意他,只是常听哥哥們說起他罷了。因為哥老是抱怨周以天搶了咱們的生意,听得多了,也就把這個名字記下了。」
竇櫻桃說得淡然,但心口卻急跳了幾下。
「只是這樣嗎?」竇夫人十分好奇地打量著愛女的神色。
「當然啊!」竇櫻桃笑著帶過。「娘,我剛剛練劍練得一身汗,先回房換衣裳了。」
她甩了甩辮子,走出廳堂,免得娘親繼續盤問。
竇夫人若有所思地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忽然發現她走的方向不是往自己的房間,而是轉了個彎,朝前院走去。
她心中了然了,因為周以天此時正在大門外頭。
「相公,咱們櫻桃今年都二十歲了呢!」
都已經是懂得注意男人,情竇初開的年紀了。
「是啊,都已經二十了。」
竇遠雄悠悠輕嘆。時間過得真快,還記得櫻桃小時候老是愛坐在他的肩膀上玩耍,把口水滴在他的頭上,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
「相公,咱們是不是該給櫻桃找個婆家了?」竇夫人正色地看著丈夫。
「不可以!」竇遠雄直覺地反應,兩眼瞪得大如銅鈴。「櫻桃是我的,怎麼可以嫁人!」
扁想到有陌生男人會用他的雙手抱住自己的寶貝女兒,他就想把那雙手狠狠扭斷!
「女兒不是可以一輩子留在身邊的,就算你舍不得,也得看女兒願不願意呀!」
竇夫人拾起未完成的針線活,淡淡笑說。
「方圓百里,沒有哪個男人配得上咱們家櫻桃的,要我隨隨便便給她找個丈夫,我可辦不到!」
「誰要你隨隨便便找了?依我看,那個周以天還不錯——」
「什麼?!」竇遠雄掄起雙拳吼道。「要我把櫻桃嫁給那個看起來心術不正的小子,你不如給我一刀算了!」
「你這人真是的,我看每個親近你女兒的男人你都會覺得他心術不正。」竇夫人頗不以為然。
「夫人,你真的要相信我,我闖蕩大江南北幾十年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周以天那雙眼楮看起來狡猾得很,絕對沒有你們想的單純!」竇遠雄眉間蹙滿了反感與不悅。
竇夫人停下針線,愕然望著丈夫,她沒想到丈夫對周以天會如此反感。
她當然相信自己丈夫看人的眼光,但櫻桃對周以天的好感卻也是明顯易見的。
現在只能期盼櫻桃對周以天的好感只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太多疑,否則,以櫻桃固執的脾氣,一旦心意已定,就誰也撼動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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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嶺高聳,層巒迭翠,草木蔥蘢,晨霧迷蒙,松道間有一老者騎馬緩行,侍童擔琴書後隨……
幾日前的清晨,在泰嵐山所見的山景清晰得彷佛就在眼前。
姜寶璐深吸口氣,緩緩睜開眼楮,提筆蘸墨,另一手輕輕撫平絹面,屏氣凝神,正要落筆作畫時,忽听見一聲「噯喲」,打亂了他的思緒。
抬眼望去,看見一個提水的小丫鬟因不小心踩上石地的青苔而滑倒在地,辛苦提的水全灑光了。
「紫棠,怎麼樣了?摔傷了嗎?」姜寶璐放下畫筆,忙奔上前察看。
「少爺……」
這名喚紫棠的小丫鬟是寶璐房里侍候茶水的,年紀最小,性子也最嬌,一看見寶璐便哭起來,把摔傷的手腕抬起來給他看。
「真是,都流血了。」寶璐看她白女敕的手心擦了好幾道傷口,傷處正細細地淌出血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打水?銀朱和白霜她們到哪里去了?」
他抽出腰間的手絹,輕輕替她覆住傷處,柔聲問。
「她們都在房里整理少爺的衣箱,我怕一會兒少爺要喝水,所以就趕緊去提水了。」
紫棠秀眉微蹙,淚眼汪汪地瞅著寶璐,渴盼著他的憐惜。
「我不是吩咐過了嗎?提水這些粗活讓琥珀去做就行了,何必你自己來做。」
寶璐輕輕扶她站起來,四下張望著尋找他的貼身小廝琥珀。
「少爺,輕一些,我的腳好疼!」
紫棠按住膝蓋,抽氣低呼。
「怎麼了?連腳也摔傷了嗎?」寶璐彎腰細看,見她雙膝處有血跡滲出綢褲,連忙一把將她抱起,快步往屋里走。「你實在太不小心了,一會兒叫琥珀找些去瘀散血的藥來給你搽搽。」
紫棠抿著嘴兒笑,把臉輕輕靠在寶璐的胸前。
在他的臂彎里,她的身子好似棉花般輕盈,早已忘了疼痛。
一進屋,寶璐把紫棠輕輕放在涼榻上。
大丫鬟銀朱正巧抱著衣裳從內屋走出來,見寶璐抱著紫棠,醋壇子立刻晃翻。
「這是唱哪一出呀?我怎麼看不明白?」銀朱冷瞥著他們。
紫棠趕忙坐直了身子,苦笑道︰「銀朱姊姊,我剛才提水跌傷了,少爺見我走不了路才抱我進來的。」
「跌個跤就走不了路?」銀朱冷笑。「你是當丫鬟還是當少女乃女乃?身子骨有這麼嬌貴嗎?」
紫棠咬著唇不敢接口。
寶璐早已習慣丫鬟們之間的爭吵斗嘴,笑道︰「紫棠這一跤確實跌得不輕。對了,院子石徑上的青苔先清一清吧,免得有人經過了又要跌跤。」
「少爺,咱們剛剛才搬進來,手邊要忙的事情可多著呢,你沒瞧見滿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有多少。」另一個大丫鬟白霜抱著被褥走出來,沒好氣地瞅了寶璐一眼。「院子里的青苔叫琥珀去清吧,我們可沒人能分得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