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兒魅 第17頁

永瑯不知如何接口。他現在心里想的全是月音,如何听從阿瑪的安排娶妻?但是現在的他已深陷泥沼中,進退不得。他不能愛月音這個假妹妹,又不忍違抗寵溺他的假阿瑪。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允禧溫和地笑問。

「沒什麼,不知道阿瑪屬意哪家的姑娘?」他隨口問道。

「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譚拜的女兒,性情溫婉嫻靜,神韻與月音倒是極為相似,這麼說你應該就可以猜想得到她的模樣了。」

永瑯震愕地呆住。與月音神韻相似?阿瑪為什麼特意找一個像月音的人當他的妻子?難道他察覺什麼了嗎?

他不安地觀察允禧的表情,但是允禧的神情看不出有任何影射試探的味道,應該只是他的多疑。

「你意下如何?」允禧見他默不作聲,又問道。

「婚姻大事不是都由父母作主嗎?」他生平頭一回對一件事情感到棘手。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允禧欣喜地笑道。「那就好,阿瑪明日就跟譚拜大人提親!說不定你和永璨兄弟倆的婚事可以一起操辦,如此不但省事,還可以一次辦得熱熱鬧鬧、風風光光呢!」

永瑯很想開口拒絕這門親事,但喉嚨像被梗塞住般,發不出聲音來。

冒充永瑯的謊言已經結出了罪惡的苦果,這是他一手栽植的,他也只能咬牙吞下,否則,一旦有個閃失,他將付出的是更可怕的代價……

第六章

下雪了。

月音坐在前廳廊檐下,仰頭看著如棉絮般紛飛的雪花。

「格格,天這麼冷,你怎麼坐在這兒?」百花總算找到她,吃驚地喊著。

「今早還沒下雪呢,過午以後雪倒是愈下愈大了。」月音伸出手盛接雪花,看著雪花在她掌心慢慢融化。

「格格,當心把手凍僵。喏,我給你送手爐過來了,趕緊把手暖一暖。」百花把銀手爐放在她手中。

「這麼大的雪,大哥、二哥怎麼回來?有沒有派馬車去接他們?」月音擔憂地凝視著大門口。

「有啊,馬車早去接了。」百花奇怪地看著她。「格格,我看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個兒吧,整天坐在這兒是會凍出病的,咱們先回房去好嗎?」

「我不冷,我再坐一會兒。」月音懷抱著手爐,仍然望著門口,一動也不動。

自那日從顯親王府里回來以後,盡避和永瑯同住在一座府里,她卻很難再見到他一面。他不再跟家人一道吃飯,有時入夜以後才回來,偶爾遇到他,他也總是匆匆走人,不跟她多說一句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她很明顯地感覺到永瑯在躲她,難道,他是因為那日在馬車內對她做出狂亂的行為,感到後悔了?

還是,她對他說了那句「認命」的話嚇住了他?

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

她明明听見他這麼說的。他這句霸道的話,惹得她心頭又酸又甜,她甚至會情不自禁地想念他炙熱激狂的吻。

她想告訴他,她願意偷偷地愛他,也願意為他守身不嫁,永遠以妹妹的身分與他同住在一起,瞞過天、瞞過地,不當他的妻子,也願意默默與他相守。

但是,他一直不給她表白的機會,不肯听她說話,她只好每天縫一個小布偶給他,讓小布偶去幫她說話。

笑著落淚的小女娃,在對他說「認命」。

懷抱荊棘的小女娃,在告訴他「思念」。

仰望蒼穹的小女娃,在孤單地「等待」。

他每天回房,一定會看到她送過去的這些小人偶,但他從來沒有給她回應。到了昨日,阿瑪告訴她,永瑯已經同意成親的消息,她的心痛得幾乎碎裂,縫布偶時被針尖刺傷的痛,都遠遠不及她心口被撕裂的痛楚。

他怎麼能在她愛上他,愛到無法自拔的時候,立即狠心地避開她,決定成親?他怎麼能如此對待她?

無論如何,她都要等到他回來,當面問清楚。

听見馬車由遠駛近的聲音,月音震動了一下,把手爐丟給百花,立刻站起身奔向大門。

馬車停下,她看見永瑯從馬車上走下來,一時忘形,激動地走向他。

「你回來了。」

永瑯淡淡應了聲,沒有多看她一眼,大步走進去。

「大哥,你有空嗎?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她慌忙追上他披著黑絨大氅的背影,只有用跑的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我累了,有話改日再說。」他一步也沒有稍停。

「我只說幾句話而已,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她急切地喊。

永瑯默然不語,步履飛快地走進長廊。

「大哥,你為什麼不肯听我說話?」她喊得幾乎要哭出來。

「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太重要的事可以談。」他的語氣冷漠且疏離。

「怎麼沒有?!」她忍不住泣喊。「我要問你,你真的答應阿瑪,要跟譚拜家的女兒成親了嗎?」

「是啊。阿瑪說,譚拜家的女兒性格沉靜溫柔,模樣神韻都跟月音很像,我想這樣也不錯,所以就答應了。」他邊走邊說。

月音的心頭狠狠刺痛了一下,她疾奔了幾步,沖到他面前伸臂攔住他。

「你答應成親了,那、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她仰著怒容,眼眶潮紅地瞪著他。

永瑯深吸口氣,淡淡一笑。

「哥哥娶妻,妹妹也可以嫁人。你不是也有喜歡的男人了嗎?你也可以去嫁他呀!」

永瑯雲淡風輕的語氣宛如無形的尖刀,狠狠地刺進她心里,將她心中美好的小小夢想徹底粉碎掉。

她的淚水猝涌,強烈的挫敗感差點擊倒了她,但又不甘心就此放棄,邊哭邊哽咽地追著他,直到跟進了「沁風苑」。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麼時候?」永瑯止步,難以忍受似地對她吼。「不要再跟著我了!」

月音僵住腳步,眼淚無意識地滾落,渾身血液幾乎凍結。

「永瑯,我討厭你,你去成親吧!」她痛聲泣喊,掏出懷里縫制的小人偶,忿忿地擲向他的背。

永瑯咬牙閉眸,緩緩轉過身,已不見月音的人影,只留下雪地上淡淡的凌亂足跡。

瞥見跌落在雪地上的小人偶,他蹲撿起來,看見搗著雙眼哭泣的小女娃,哭著對他說「心碎」。

他把小人偶緊緊握在掌心,一顆心急躁地狂跳。

永瑯,我討厭你,你去成親吧!

這是月音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而沒有喊他大哥。

他緩緩站起身,發現如燕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再轉過視線,看見月音的貼身侍女百花,滿臉呆愕地站在「沁風苑」外的牆角邊,察覺到他的目光,立刻轉身飛奔離去。

他眼神微寒,仿彿看見了一顆石頭落進了平靜的湖心中,就要慢慢蕩開漣漪了。

煩躁地咬咬牙,他大步跨出「沁風苑」,奔出王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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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

永瑯翻了個身,痛苦地抓起枕頭壓住快要裂成兩半的頭。

床內側隔著一道牆的另一邊,一直听見有人嚶嚶說話的聲音,這些聲音鑽進他的腦袋里,就像有千軍萬馬在他耳畔嘶吼般,吵得他想殺人。

「沁風苑」是獨門院落,周圍並沒有連著房間,他不可能會听得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呀!

他疑惑地睜開眼,四下環視,這才想起自己奔出王府後,來到了「悅來客棧」喝酒。他不記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只知道醉得不醒人事,又吐得很厲害,最後掌櫃的開了間上房給他休息醒酒。

他捧著頭起身下床,倒了杯茶一口喝光,然後又仰頭倒進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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