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靜靜听他們說話的夜露,一顆心微涼,也不得不承認二貝勒說的話並沒有錯。
永碩苦笑。「除非我阿瑪退了我跟你妹妹的親事,王府也肯收留夜露之後,我才會回去。」
「平時看你挺聰明,怎麼真遇到事情反而變笨了呢?」二貝勒嘖嘖罵道。
「怎麼說?」
「你知不知道你兄長們最近都在忙什麼?」他傾頭笑問。
「忙什麼?」
永碩不知道那些不學無術的兄長們還能忙些什麼事?不外乎就是听戲、上賭坊、和艷妓胡混罷了。
「就是襲愉郡王爵位的事啊!怎麼,你都不知道嗎?」二貝勒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就算知道也與我無關,愉郡王爵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頭上來的。」永碩癱靠在椅背上,無奈地笑笑。
「你就這麼點出息啊!」二貝勒皺眉搖頭。
「閣下言下之意,莫非是要我去爭這個爵位?」
永碩被刺激到了,瞇著眼斜睨他。
「你的兄長們個個都是膿包,你不會願意愉郡王的爵位由他們其中一人繼承吧?好歹你也要去爭一爭啊!」二貝勒輕捶他的手臂。
永碩尷尬地苦笑。他沒辦法有子嗣,光是這點就爭不來愉郡王的爵位了。
「二貝勒,我必須跟你坦承一件事。」他凝下神色低聲說。
「什麼事?看起來好像很重要?」二貝勒狐疑地看著他。
「是很重要。雖然我並不喜歡容音格格,但其實這才是我必須退婚的最重要原因。」
他決定對好友坦白,當然,二貝勒值得他信任。
「是什麼?」二貝勒萬分好奇。
「我……無法傳宗接代。」他輕淡地說道。
「什麼?!」二貝勒驚呼。
「童年時,我五哥拿刀刺傷了我,導致我受傷過重,恐怕無法生出孩子來,為了不耽誤你妹妹的終身幸福,所以我必須要退婚。」他平靜地敘述。
二貝勒無法置信地盯著他,像在觀察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你告訴二貝勒吧。」永碩轉頭對老僕吩咐。
「是。」老僕緩緩地說道。「二貝勒,七爺說的是實話,那一刀傷在七爺的下月復,十分嚴重,差點要了七爺的命。」
「這件事王府里沒有人知道嗎?」二貝勒驚愕地呆望著他們。
「沒有。」永碩淡淡地揚起嘴角。「王府里知道的人全都在這兒了。」
「她也知道?」二貝勒訝異地看了一眼靜坐在角落的夜露。
「當然。」永碩彷佛他問的是廢話,調眸轉望夜露,兩人相視一笑。
二貝勒呆愣了許久,才慢慢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你的兄長欺負你到這種程度,你難道都不曾反抗過嗎?」他氣得想為永碩抱不平。
「六個對一個,我又是年紀最小的,你說我怎麼反抗?」永碩聳肩笑笑。
「你該把愉郡王的爵位奪到手才對!否則,一旦你的兄長襲了爵,你還是得看人臉色過一輩子!」二貝勒氣憤地說道。
「這我也知道,可是我阿瑪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而且我無法傳下子嗣,把愉郡王的爵位奪到手也沒有太大意義。」
他一向對這種爭奪權勢的戲碼不感興趣,不過當他在王府里連夜露這個貼身丫頭都守不住,逼得他必須出走王府時,原本的想法就開始有些改變了。
「永碩,只要你不說,沒有人知道你生不出孩子,不是嗎?要有權勢,才有地位,有了地位才有說話的余地!」二貝勒再給他加把勁。
永碩淺笑,垂眸勾著唇角,似乎沈醉在某種思緒里。
「你放心。」二貝勒笑說。「退婚的事由我負責,你剛剛對我說的話,我也不會向任何人透露。永碩,很多事不能步步退讓,讓到最後就是一無所有了,該爭取的就要爭取。」
二貝勒說的沒錯,要有權勢,才有地位,有了地位才有說話的余地。
權勢、地位,正是他都沒有的。
「是,你說的不錯。」永碩微微一笑,下定了某種決心。「該爭取就該爭取,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要來撂倒我的兄長們,先奪到爵位再說。」
「好!」二貝勒大笑著附和。「你預備怎麼做?」
「我知道幾位兄長在王府外都有些營生,先抓他們幾根小辮子再說。」
「你出面不妥,讓我派人去查。」二貝勒興致勃勃。
「有勞了。」永碩欣然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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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永碩回到王府後,立即掀起小小的波瀾。
愉郡王爺素日忙于朝事,一向極少關心兒子們,在兒子六歲起,他就給他們選滿文、漢文、騎射師傅,白日里把他們交給師傅們管,下學後則交給他們自己的額娘去管。除了小七永碩以外,其他兒子的母親可都是顯赫家世出身的千金格格,把自己的兒子們溺愛得不成樣子,不但個個驕縱狂妄、脾氣囂張,還暗地里整最小的弟弟永碩,鞭打、欺侮樣樣都來。
但是,王爺忙著與王公大臣、各級官吏應酬,在王府里的時間不多,與兒子們的感情反倒不親,跟他們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根本不知道這些兒子私底下究竟干了些什麼事。
當永碩帶著被老福晉攆走的貼身丫鬟離開王府時,王爺才忽然注意起這個最小的兒子。
當年,他無意間見到永碩的母親後驚為天人,可礙于她是下等房賤奴的身分,只敢偷偷寵幸她,直到她懷上了永碩之後,才得到老福晉同意,扶為妾室。
然而,在她病死之後,他就不太願意看見永碩,因為他實在長得太像他的母親了。
得知永碩在離開半個多月以後終于回府,王爺把他傳喚到書房來,打算告訴永碩自己為他訂下的親事,並且想跟他好好聊一聊。
「你去見過老祖宗了嗎?」
王爺看著永碩那張益發酷似他母親的俊臉,以及已經比自己高過半個頭的頎長身材,心中有些訝異,疑惑自己真有這麼久沒仔細看過他了嗎?
「回阿瑪的話,我去請過安了。」永碩低著頭回話。
「那個叫夜露的丫頭呢?」王爺淡然問道。
「被我安置在王府後門不遠的小屋里。」他實話實說。
王爺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以前對這個小兒子的印象,是成日混在女人堆里的沒出息兒子,尤其不喜歡看他對老祖宗撒嬌的樣子,唯一值得他欣賞夸贊的地方,只有能寫得一手好字,還能把趙孟俯的字帖臨摹得唯妙唯肖,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好印象了。
但是,這回他竟敢為了一個小丫頭而頂撞老福晉,還自己把小丫頭養在了王府外頭,這樣的行徑倒讓他不禁想起了從前和他母親的過往。
當年,為了留下永碩他母親,自己與老福晉也是有過一番抗爭的。
「你要是真心喜歡她,等老祖宗氣消了以後,我跟老祖宗提一提,讓她再回來服侍你。」他輕嘆道。
永碩怔住,他從沒有在父親臉上看過這種慈愛的表情。
「老祖宗年紀大了,能順著她就順著,再怎麼委屈也不許惹她老人家生氣。」王爺一邊堆迭案上的書籍,一邊說著。
「知道了。」
「我給你訂下與慎靖郡王府容音格格的婚事,你知道嗎?」
「知道。」
他也知道,二貝勒在容音格格面前如何「美化」他。
「本來婚期就快到了,我想先讓你娶進容音格格以後再來安頓夜露,不過現在倒不用麻煩了。」王爺嘆口氣。
永碩知道王爺所說的「不用麻煩」的意思,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抹笑。
「听說容音格格去求慎靖郡王爺退掉這門婚事,不知是何緣故?本來我以為可以替你訂下門當戶對的親事,沒想到臨到婚期對方卻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