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蛟 第2頁

「你就听爹的安排吧,娶誰為妻不是都一樣嗎?」珍棋自小听話慣了,對婚配之事並沒有太多想法。

「怎麼會一樣呢?」黃管朗實在受不了他沒有主見、唯唯諾諾的樣子。「哥,妻子是大半輩子都要綁在一起的人,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為妻,跟娶一個自己討厭的女子為妻,那種感覺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任爹擺布?就因為你乖得太不像話,爹才會每次都把矛頭對準我。」

「你自己浪蕩成性,整日游手好閑,活該挨罵的,跟我有什麼關系。」珍棋握拳捶了下他的臂膀。「還不快點去換衣裳,要是把爹氣壞了,你這不肖子的罵名可就坐實了!」

「管兒,你就听話,別再惹你爹生氣了。」黃夫人不能說什麼,就只能勸。

避朗淡瞥一眼盛怒中的父親。兩家長輩在打著什麼如意算盤他豈會不知?他也不是不明白兩家結親的事早已成定局,赴宴之說只是告知,讓兄弟兩人在婚前見一見谷家千金罷了。他刻意激惱父親,不過是對這一樁荒謬的婚姻進行一場無用的反擊,事實上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

無所謂,命運雖難以改變,但他有任性的權利。

「好,我這就去更衣。」他打個呵欠,懶洋洋地進屋。

「看看你那副德行,我看你是好日子過多了!成天就知道四處鬼混,流連花街柳巷,要不是谷家看爹的薄面應允婚事,要不然誰肯把好好的姑娘嫁給你呀!真是誰嫁給你誰倒霉,委屈人家千金小姐了!」黃昭瑞指著兒子閑散的背影大罵道。

「爹,先別說這些了,您別氣壞了身子。」

「我氣死了,他才稱心如意!」

「好了,老爺,你就少罵兩句吧。」黃夫人唉聲嘆氣。

「兒子都被你寵得無法無天了,我罵個兩句都不成嗎?」

避朗人在屋內任侍女替他更衣,猶自听見父親的痛罵、母親的嘆息和大哥的勸慰聲。

「老爺今天火氣真大。」侍女春蕊將月兌下的外衣抱在懷里嗅了嗅。「少爺是從水棠那兒回來的吧?」

「你的鼻子可真靈。」管朗挑了挑眉。

「水棠的胭脂香味俗氣,一聞便知。」春蕊淡淡冷笑。

避朗邪笑地湊近她的耳際。「噢,我好像聞到醋的酸味兒了。」

「奴婢哪里配吃醋。」她知道服侍了三年的少爺最喜歡她滑膩雪白的肌膚,因此刻意微傾過頭,等待他舌尖的品嘗。

「不配醋勁就這麼大了,要是真納你為妾,豈不成了大醋缸。」他悶聲低笑,輕咬著她的耳垂。

「奴婢才不會呢!」春蕊骨子里的媚勁都被挑起了,身子綿軟地貼靠著他的胸膛。「不過少爺就要娶妻了,以後在少女乃女乃面前,你可千萬別跟奴婢說這種話了,不然奴婢會被整死的。」

避朗挑眉淺笑,把柔若無骨的身子輕輕推開,慢條斯理地系好衣帶。

「少爺……」她眨了眨眼。

「現在沒時間陪你玩,我走了。」管朗沒再看她一眼,披上大氅,迅速系好領結,快步離去。

春蕊絕望地看著黃管朗消失的背影,很懊惱地回想著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或說錯了什麼?明明她是少爺親自挑選的侍婢,少爺也曾為她滑膩如凝脂般的肌膚動情過,與她耳鬢廝磨、親吻的次數並不算少,可是卻不曾確確實實地要過她一回。

只要有那麼一次便行,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成為少爺的侍妾了,但是,少爺始終不肯破了她的處子之身,她總是無法得手。

她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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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墨蘸筆,谷始影在花園涼亭中作畫。

她在絹布上細細描畫著山水、雲霧、仙鶴。

花瓣飛來落在絹布上,她以指尖輕輕拈起,送到唇邊用力吹一口氣,怔怔然地看著花瓣飄飛遠去。

「姐,天寒地凍的,你怎麼還在這兒畫畫?當心凍著。」

比始影听見清脆響亮的聲音,微笑地轉過身,看見妹妹柔雁披著猩紅斗篷快步朝她走來。

「屋里炭氣太重,出來園子里反倒舒服些。」她看見柔雁豐盈圓潤的臉蛋經過仔細的妝點,比平時看起來還要嬌俏明艷。

「你身子骨弱,待在屋外頭萬一凍病了可怎麼好?而且手指頭凍得直打顫,可怎麼提筆畫畫呢?」柔雁從袖里取出手爐給她。

「剛剛從屋里出來,忘了把手爐給帶上了。」始影笑著接過。

柔雁在石凳上坐下,看姐姐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藕荷色緞子襖,長發只松松綰了個偏髻,除了一根素銀簪,什麼發飾簪花都沒有。疏淡的眉,淡白的唇色,臉上沒有一點粉飾,整個人素淨得過了分。

「姐,你就穿這樣啊?」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比始影微微一笑。「在自個兒家里頭何必穿得花團錦簇?你知道我平時就愛穿舊衣裳,也不愛打扮的。」

「可是你忘了嗎?今天黃家兩位公子要來家里做客啊!」她不敢相信爹這幾日不斷的交代和叮囑,姐姐居然當成了耳旁風。

「我沒忘,不過人家當官的架子好大。」始影淡淡冷笑。「不是說好赴午宴的嗎?瞧瞧現在都什麼時辰了,說不定根本不來了。」

「不管來不來,打扮起來等著總沒大錯,可你就穿成這樣?既不畫眉又沒點胭脂,會讓爹沒面子的。」

「我就是要人家看不上我。」始影提筆蘸了蘸墨,優雅地在絹布上輕輕點下疏密交錯的葉叢。

「這是為什麼?」柔雁睜大了眼楮看著她。雖是同胞姐妹,可是她永遠弄不懂姐姐的心思。

「黃撫司是個以權謀私的貪官,和咱們谷家結親,還不是看上咱們家的錢。」始影滿意地欣賞著畫作空靈縹緲的意境。

「話是不錯,可爹不也是反過來想利用人家嗎?」柔雁不以為然地輕哼。

「所以呀,他們兩個人自己勾搭就算了,為什麼要把兩家兒女也拉下水呢?」始影無奈聳肩。

「我可不介意那些,反正都要出嫁的,嫁給當官的總有富貴可享,是不是貪官有什麼要緊的?要是嫁給吃飯拌鹽的窮官,再清廉、官聲再好我也不要!」她一向不愛听姐姐說那些自命清高的話。

「倘若能順你的心、合你的意,那自然再好不過。」始影不會責備妹妹的道德操守,只不過她自己有自己的抉擇,明知命運難以改變,但她還是想要做點什麼,才算是對得起自己的心。

「姐,你還是去換件衣裳吧,要是讓爹瞧見你以這副模樣見客人,肯定不會饒了你的,到時候耳根又不得清靜了。」

「我不換,就是要讓爹明白我的順從並不是心甘情願的。」她仍不為所動,用心描繪著仙鶴雙翅上的羽毛。

「你就是這副怪脾氣,難怪不討爹娘喜歡。」柔雁皺眉怨道。

「再不喜歡我,我也是他們生的,他們又能拿我怎麼樣?」始影整日窩在房里不是讀書寫字,就是畫畫彈琴,早已習慣了父母親對她的疏遠和冷淡。她不像妹妹那般鮮麗活躍,像只翩翩飛舞的彩蝶,到哪兒都討人喜歡。

「看你這樣過日子,我看得都悶死了。」谷柔雁是那種連陪娘和姨娘們玩個紙牌都坐不住的人。

「是嗎?」始影低垂著眼簾。「我自己倒是挺開心的。」

「大小姐、二小姐!」喜纓遠遠地朝她們奔過來。「老爺請你們到正廳去。」

柔雁倏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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