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伶寵翻天 第2頁

望過一室殘亂狼藉,陸君遙逸出幽長嘆息。這下倒好,連偷個空喘息的地方都沒有。

說來可笑,他能夠從容不迫地迎對任何事物,唯一令他望而卻步的,竟是……

長指挑起薄如蟬翼的軟劍,陸君遙離開「亂茶坊」,也帶走無數暗傾的戀慕芳心。

「噯噯噯,怎麼都跑了?」司徒劍滄搖頭嘆道︰「掃興。」他甩開羽扇,起身,悠悠哉哉地,緩步離開「亂茶坊」。

紛亂平息後,文樂公主取出繡帕遞給舞伶蘇合香,一瞧見她怪異的眼神,才想到此刻自己正喬裝成男子,堂堂大男人怎會隨身攜帶女人的繡帕?好在素來反應機靈,便不慌不忙地編了個理由。「這繡帕本想買來送給我妹子的,若不嫌棄,請蘇姑娘拿去用。」

蘇合香微笑道謝,拿著繡帕輕輕壓在額角的傷口上。

「幸好傷口不大,否則這張漂亮的臉蛋破了相就可惜了。」文樂公主說道,心下為她松了口氣。

「破了相也沒什麼可惜的,反正我賣的只是舞技。」蘇合香無所謂地聳肩,嗅到了繡帕上淡雅的香氣。在茶坊獻舞六年了,她識人的本領絕佳,早一眼瞧出這貴氣逼人的俊俏公子多半是女扮男裝無疑。

「破了相怎麼會沒什麼可惜?你可是『長樂坊』第一舞伶吶!」茶坊坊主得了消息,急沖沖地趕了來,坊主是個圓潤豐滿,宛如盛放牡丹的貴氣婦人。

蘇合香頑皮地轉了轉眼珠子。

「這位公子,多謝您的繡帕,現在繡帕沾了血,待我洗淨了之後再還給公子。」她朝公子歉意地一笑。猜出那公子與她同是女子後,她這一笑笑得極純真自然。

「不用還了,就送給蘇姑娘吧!」文樂公主瀟灑地說,打開折扇輕輕拂涼,一舉手一投足,把京城公子爺的行止學得唯妙唯肖。

蘇合香不知道那公子為何女扮男裝,但覺得她十分有趣,謝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讓坊主切身進來截斷。

「這位公子,今日掃了您的雅興了,過幾日您再來賞舞,我不收您半分錢。」坊主張開寬袍大袖,客客氣氣地送走客人。「諸位客倌,今日敗了興,過幾日請再來『長樂坊』賞舞,本茶坊絕不收錢!」

一陣小小的混亂中,蘇合香被樂工們簇擁著退下了。

離去前,文樂公主環看了一眼紊亂不堪的茶坊大廳,想著此處不久之前的景象——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舞伎、客人們歡快的笑談聲、佳肴美酒夜光杯……

這是大唐。

一個什麼人都有的年代。

一個什麼事都會發生的年代。

第一章

廊檐下,一只羽色艷麗的鸚鵡躁動地撲著翅膀,嘎聲叫著「細細、細細」。

「寶貝,妳別跑呀!快過來,讓蘭姨給妳上上藥!」

「那藥味道臭極了,我不要!」

繡著碩大牡丹的紅色華袍飄颯颯地追逐著繡滿黃色雀鳥蟬翼般的紗裙。

「不要怎麼行!這藥雖臭,可卻有除去疤痕的神奇功效。妳乖,快過來!」「長樂坊」坊主花喜蘭拿著藥罐邊追邊哄著。

「一點小傷罷了,用不著搽那個臭烘烘的藥啦!搽在臉上連鸚哥也嫌臭,是不是?鸚哥!」蘇合香滿游廊奔逃,經過鸚鵡架下,還不忘揮帕逗弄一下。

「噯,妳倒是給我站住!」花喜蘭追得氣喘吁吁,靠在廊柱上順著氣。「別跑了,妳想累死蘭姨嗎?」

「不給我搽藥我就不跑。」她停下,歪著頭綻著甜笑威脅。

「給妳搽藥是伯妳破了相嫁不出去,妳還真不知好歹!」

「如果是這理由,那我更不搽藥了。」她拿高手中的繡帕仔仔細細地瞧。「想娶我的男人要是連我臉上有點小傷都承受不起,那麼將來等我紅顏老去了,還不把我扔到天邊去才怪呢!」

「妳呀妳呀,腦子里淨是些怪念頭,先想想怎麼把自己嫁出去再說吧!來看妳跳舞的男人何止百千個,可妳怎麼就挑不出一個喜歡的來?再過幾天妳就二十歲了,等妳年華錯過,想要什麼男人也難以得到了,妳安安分分地選蚌男人嫁了不行嗎?」花喜蘭對這個被她寵壞的丫頭又氣又無奈。

「好,我盡量。」她很配合地點頭。

打蘇合香出生就撫養她長大的花喜蘭,到如今已整整二十年了,早已模透她的脾氣,當然也听得出她那句「我盡量」根本是在敷衍。

「細細……」她輕嘆,喊著蘇合香的小名。「妳要明白,蘭姨不能養妳一輩子,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在妳最風光的時候能幫妳找到一個好歸宿!」

「蘭姨、蘭姨!」蘇合香忙打斷她,雙手合十告饒。「妳想說的我都明白,真的都明白!我答應妳,我真的會盡量找一個好男人,妳就別再說了、別說了!」她笑嘻嘻地狂拜。蘭姨的心願她已經听得耳朵快生繭了,快快做出承諾才能停止這可伯的輪回。

「拜什麼拜?妳在拜觀音啊!」花喜蘭扶了扶髻上歪斜的金步搖,注意到她始終拿在手中的繡帕,想起那日在茶坊內一團混亂中把繡帕遞給她的俊俏公子。「細細,妳手上的帕子可是那位公子送妳的?」

「喔,是啊!」蘇合香對繡帕上以獨特針法繡出來的花草很感興趣。

她那感興趣的神情,看在花喜蘭眼里,也感興趣極了。

「我說細細呀,這幾日妳總拿著這帕子不離手,敢情對那公子有意?」花喜蘭殷勤地試探。那白淨俊俏的小郎君看起來來頭不小,若是合了她的意,倒是可以打听打听。

「蘭姨——」蘇合香翻了翻白眼,垂肩一嘆。「那公子是女扮男裝的,怎麼妳沒看出來?」

「是嗎?」花喜蘭好生訝異,那天在混亂當中沒仔細瞧,不禁暗嘆可惜了。「既是女的,妳老拿著人家的繡帕干什麼?」

「我瞧這帕子上所繡的花草針法十分別致精細,而且罕見,看起來實在不像民間之物。蘭姨,費那麼大功夫繡出來的一方繡帕,那女扮男裝的姑娘卻毫不在意地送給了我,好像這種帕子她多得很似的,妳難道不會好奇她的身分嗎?」

花喜蘭在她那一大段話中只听到一句重點。

「不像民間之物?」她眉眼一挑,盡露欣喜。「那真是好極了,我的細細眼光可真好呀!蘭姨會想法子打听清楚那人的身分,她是女的也不打緊,她總有兄弟的呀!是不是?」

「蘭姨——」蘇合香失了耐性,不悅地攏緊秀眉,轉身進屋把帕子往桌上一拋,不再睬她。

「噯呀,生氣啦?好好好,蘭姨不說就是了!」花喜蘭嘆口氣,趨前安撫。「妳這丫頭怎麼就這樣古怪?哪一個女人不是費盡心思想飛上枝頭成鳳凰,妳的機會還比人家多得多,怎麼就不肯好好把握?」

「我有啊!」她單手撐肘在桌上,一手托腮,微嘟著嘴說︰「妳要我在前來欣賞跳舞的客人當中多留點兒心,選蚌中意的告訴妳,我每回跳舞都很認真、很用心在找呀!」

「可妳就沒有一回找到。」花喜蘭睨她一眼。

「那也沒辦法,就沒看上個對眼的嘛!」她在心里嘀咕著,找個喜歡的男人又不像買豬肉那麼簡單,只要挑新鮮的就好。

「我說細細呀,現在男人迷戀妳的容貌舞姿,妳可以高高抬著下巴選男人,再過個幾年等妳年華老去了,那就是男人挑妳了,妳明不明白呀!」

「蘭姨,妳說的那種男人簡直就跟大色鬼沒兩樣嘛!我蘇合香何必屈就那種男人!」她鼻哼一聲。

「我蘭姨看過的男人比妳多得多了,在我眼里男人就只有這一種,沒有妳心里想的那一種,而女人呢,有麻雀也有鳳凰。細細,妳就是等著飛上天的鳳凰,妳知道嗎?」花喜蘭說得嘴巴都干了,就不知道她有沒有听進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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