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害怕,我盡可能將妳安排好再起程,既然將妳帶進將軍府里,自然……不能讓妳遭受太多委屈。」他極力安撫她。
魏嬰吸了吸鼻子,澀澀地笑問︰「少將軍要先考我些什麼?」
房揚古望了她一眼,撿出一卷竹簡遞給她。
「先考詩經,如果詩經讀完了,再讀春秋,春秋讀完之後再接著讀易經……」
「半年的時間我計不了那麼多。」她著急地打斷他的話。
「我是說如果——」房揚古若有所思地,不知怎麼,他竟有種短時間回不來的預感,突然覺得什麼事情都是無法掌握的。
魏嬰不懂他所說的「如果」,她徑自取出詩經第一卷,瑯瑯念起周南關雎篇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在魏嬰清脆的吟誦聲中,房揚古跌入一股撲朔迷離的情緒里,怔忡出神。
日落前,房揚古將她送回阿喬身邊,見到阿靈正在指揮著煮晚膳的奴僕,明明看見他走進下人房,卻對他的出現視而不見。
如此目中無人,讓房揚古的火氣隱隱冒了上來。
「阿靈!」他揚高聲音,冷冷地叫住她。「忘記房少將軍長什麼樣子了嗎?」
阿靈臉色一變,扭著腰肢不情不願的走向他,輕蔑地瞥了魏嬰一眼,略略屈膝說道︰「少將軍有何吩咐?」
房揚古耐住性子,冷冷一笑。「我倒不敢吩咐妳,只敢勞妳的大駕,在我離開將軍府的幾個月里,『勞駕』妳多費心照顧樓嬰,她只是個小孩子,禁不起過分的折磨,等我從齊國回來之後,若發現她身上有半點損傷,一定唯妳是問,這樣夠清楚了嗎?」
「是。」阿靈嘴上不說什麼,臉色卻難看極了。
對阿靈這種姿容艷麗的女人,房揚古一向是沒什麼好感,自從阿靈成了爹的女人之後就更加厭惡了,雖然這樣的警告不見得能對阿靈起多大的作用,不過至少能讓她有所忌憚。
「少將軍,不多陪了,大將軍每天的晚膳都指定要我去送,我現在得給大將軍送晚膳去,遲了大將軍可是要生氣的。」阿靈微微一笑,目光幽幽的盯住他。
阿靈的挑釁徹底將房揚古激怒了,他咬牙切齒地大罵——
「不必在我面前千方百計提起大將軍,妳不過是一個和大將軍有過曖昧關系的奴僕罷了,憑什麼這般張狂,我勸妳,在還沒當上我的姨娘前先看好自己的腦袋,否則,我一樣能取妳的性命!」
阿靈的臉色條地刷白,「噗咚」一聲跪倒在地,低聲求饒︰「請少將軍不必多心,奴婢沒別的意思,也不敢有當少將軍姨娘的著望,少將軍離府之後,奴婢一定好生照看樓嬰,不敢違意。」
房揚古刀鋒般的眼神從阿靈臉上掃過,也不叫起她,就由她跪著,徑自牽起魏嬰的手,朝後面小屋走去。轉頭看見阿喬,吩咐著︰「妳把晚膳端過來,我帶著樓嬰一起吃。」
緊張得臉色發白的阿喬,听見房揚古的吩咐,急急去備上兩份膳食,跟在他們身後走進小屋。
魏嬰臉上有種虔誠的光華,緊緊抱著房揚古的手臂,崇拜地瞅著他。
「少將軍剛剛好威風,差點把阿靈姊嚇死了。」
房揚古將她抱著坐在自己腿上,笑說︰「現在還能逞威風,萬一她真的當上我的姨娘,威風的人就是她了。」
「我看阿靈姊沒那本事當少將軍的姨娘。」魏嬰歪著頭、正經八百地說。
「妳怎麼知道?」他微笑,定定地看著她。
「她那模樣像只狐狸,就算在她身上披上老虎皮,她也肯定穿不住。」
房揚古大笑著,她的話听起來雖然頑皮,卻頗有道理。
「不管她有沒有本事穿得住,妳最好乖乖的別去惹她,小心狐狸雖小,也有本事能咬傷妳。」房揚古拍拍她粉紅色的臉頰。
「我會乖乖听少將軍的話,我也知道得罪阿靈姊沒有好處。」魏嬰甜孜孜地笑望他。
阿喬靜靜地听著他們的對話,一邊慢慢將晚膳一碟一碟擺上桌。
魏嬰仰頭看著房揚古,嬌態可掬地說著︰「少將軍,我的手疼,你喂我——」
阿喬微微一驚,愕然地看見房揚古臉上浮現出純然的笑容,緩緩挾起一塊肉喂「樓嬰」吃,她偷看著房揚古那張充滿了感情的臉,在她的印象中,從不曾在房揚古臉上看過那麼多種表情,這是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竟是如此溫柔動人。
「阿喬姊,妳怎麼不吃?」魏嬰笑著喚她。
「我是奴婢,怎麼能和少將軍同桌吃飯。」阿喬連忙搖手。
「不要緊,坐下來一起吃。」房揚古不以為意。
「謝少將軍。」阿喬緊張兮兮地坐下來,筷子拿在手上許久,就是不敢伸出去夾菜。
房揚古看得出阿喬不習慣和他同桌吃飯,于是隨手夾了一塊肉放進她的碗里,輕輕說︰「吃吧,不必太拘束了。」
阿喬受寵若驚地看著碗里那塊肉,呆呆地听見房揚古說︰「這小屋太簡陋,住妳們兩個人又嫌太小,反正後天我就要回齊國了,你們一起搬到我現在睡的那個房間去住吧。」
「太好了,少將軍的房間又太又舒服又涼快。」魏嬰開心得拍手大叫。
阿喬卻驚訝得抓不住筷子,慌慌張張地說︰「少將軍,這樣不太好吧,要是被大將軍知道了,奴婢難逃鞭苔之責呀!」
「這個妳不用擔心,我自會跟大將軍說,我也想過了,為免阿靈先去告狀,不如我先向大將軍說清楚樓嬰的事情,免得旁生枝節。」
魏嬰听他提起自己,好奇地問道︰「少將軍要怎麼向大將軍說我的事?」
「就說我在街上見妳長得聰明可愛,所以帶回府里教養,準備將來當少將軍夫人之用。」房揚古一面說一面笑。
「哇!」魏嬰听不出房揚古開玩笑的味道,小小的身子撲進他懷里,興奮地又叫又嚷︰「你答應我了、你答應我了——」
一旁的阿喬听得心口突突亂跳,而房揚古忍著笑扳開魏嬰的手放好,聲音里全是笑意。「不能再亂開玩笑,萬一妳當真就麻煩了。」
魏嬰開始耍賴。「我不管少將軍是不是開玩笑,反正我已經當真了,你的麻煩大了。」
「好了、好了,不能鬧了,等妳把詩經念完了以後再說。」
房揚古擰了擰她的臉,一口氣把湯喝完,起身欲走,魏嬰朝他扮了個鬼臉,雙頰氣得鼓鼓地說︰「你別看我是個小孩子就欺負我,念詩經有什麼難,等我念完了所有的書,要我當少將軍夫人,說不定我還要考慮考慮呢?」
房揚古爆笑出聲。「好,有志氣,也挺有骨氣,妳好好考慮,我走了。」
魏嬰看著他昂首闊步地走出去,對著他的背影又擠出一個鬼臉來。
「他看我還是個小孩兒,從頭到尾都不說真話,老是在哄騙我。」魏嬰哼了哼,轉頭對阿喬說。
阿喬匆匆把門關上,拉著魏嬰的手說道︰「是妳才能讓少將軍費心來哄,別人可沒這個福氣,老實對妳說,我進府這麼多年來,還沒見少將軍笑過,今晚見他老是不停在笑,簡直把我嚇壞了,我小瞧了妳,妳的本事真大啊!」
「咦!少將軍平時沒笑過嗎?怎麼可能的事?」魏嬰驚奇地瞪大眼楮。「但我從見到他開始,他就一直笑得沒有停過呀,真奇怪?」
「的確很奇怪,看來少將軍挺喜歡妳,否則不會這樣——」阿喬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