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國宅時,矞矞啞聲低喚。「已經到了。」
瀧澤奇將車停在路旁,她淡淡說了句「謝謝」,立即推開門下車,頭也不回的走進國宅。
他撐著頭,感到一股深深襲來的疲倦。
一路上,兩個人居然都有很默契的堅守著分開時的承諾,絕口不提曾經共有過的那段記憶。
瀧澤奇苦笑了笑,就算絕口不提,屬于他的初戀情事,一直鮮活存在他的記憶中,未曾褪過色。
再見到她,除了頭發變卷、變長了以外,皎潔瑩白的肌膚、清亮的黑瞳、小巧縴瘦的下巴、豐滿微翹的嘴唇,尤其在她眨動睫毛,眼波流轉之間流露出來的稚氣,依舊是當時讓他心動的模樣,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他正覺得奇怪,那麼久以前燃燒過的熱情,為何在一見到她又重新點燃,熾烈的火燒痛了他,也令他失控。
他極度懊惱,自己應該表現得好一點才對,卻以這麼糟的方式結束。
第四章
瀧澤奇回到他剛為母親購置在仁愛路上的房子時,已近深夜一點了。
客廳燈還亮著,母親竟還沒睡,正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回來。
他挨著母親喬雲倩坐下,輕聲說︰「媽,我每天都很忙,你不用等門。」
「我怎麼舍得睡,一年才看見你一次,要多看你幾眼才開心哪!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不滿五十歲的喬雲倩除了腰圍變粗以外,容貌依舊動人,談吐溫柔且善解人意。
「媽,別忙了,我沒有吃消夜的習慣。」他摟住母親的肩膀,笑說。
喬雲倩輕輕模著兒子的臉,心疼地說︰「你比上次回來時瘦了,光長個子不長肉怎麼行,你在‘那邊’吃得好嗎?」
「在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里,就算吃得再好他難以消化。」他苦笑了笑說。
「瀧澤杏子有沒有……」
喬雲倩最擔心的就是瀧澤鷹夫的原配瀧澤杏子了,自從瀧澤杏子的獨子車禍去世之後,她整個人變得歇斯底里,當瀧澤奇一搬到日本和他們同住,她的病癥就發作得更為明顯,甚至把失去兒子的怨恨統統發泄在「喬雲倩的兒子」身上。
「我搬出去住以後情況自然好多了,現在每天三餐都在外面吃,她想下毒也沒機會。」瀧澤奇故作輕松地說,怕喬雲倩又為了上次的「事件」擔心得夜不能寐。
一想起三年前的恐怖事件,喬雲倩仍然心有余悸!
瀧澤杏子除了車禍去世的兒子以外,還有一個女兒,如果沒有瀧澤奇,她的女兒自然理所當然繼承瀧澤家族的企業,但是現在多了一個瀧澤奇來爭奪產業,為了維護自己女兒的權益,當然會想盡辦法逼走瀧澤奇。
罷開始只在言語上對瀧澤奇冷嘲熱諷,瀧澤奇發揮他超強的忍耐功夫,杏子再不堪的諷刺他統統照單全收,完全不當一回事。
杏子的怨恨日積月累,可怕的她接下來便寫些匿名信寄到早稻田大學,卑劣地散布瀧澤奇是私生子的事實,甚至還謠傳他有偷竊的習慣,行為不檢,亂搞男女關系等等……
瀧澤奇很快就被早稻田的師生孤立了,不過他並不特別在意,交不到日本朋友他一樣覺得無所謂,反正瀧澤鷹夫要他進早稻田的目的只是為了取得文憑和經營企業所需的知識,要孤立他就孤立吧!他正好獨來獨往,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
瀧澤奇越是表現得不以為意,就越是激怒瀧澤杏子,到最後,她的手段竟然激烈到在瀧澤奇的早餐里下毒,每天偷偷放一點點、一點點,剛開始時,瀧澤奇根本不知道原因,只是不懂自己為什麼每天都拉肚子,即使吃藥也不見效果,漸漸的,他開始每天嘔吐,醫生都以腸胃不適開藥給他,直到有一天,他開始吐出血水來時,瀧澤鷹夫這才驚慌失措,嚇得將他送進醫院作徹底的檢查。
當檢查出來的結果是因為遭人惡意下毒時,瀧澤鷹夫雖然懷疑是杏子搞的鬼,卻苦無證據,也不敢質問,只好采取消極的方式,另購一間小套房,讓瀧澤奇搬出去獨居。
喬雲倩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寶貝兒子曾經遭人下毒,且危及性命時,她就心痛得無以復加,曾經要求瀧澤奇回台灣來,不要再涉入瀧澤企業的繼承爭奪戰。
但瀧澤奇卻不這麼想,從小,他是在身為私生子的陰影下長大,在他十八歲以前,瀧澤家族因為面子問題不承認他。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的存在對瀧澤鷹夫有相當的重要性,杏子唯恐自己的地位被喬雲倩和瀧澤奇佔據,處心積慮想替她自己和女兒鞏固江山,極盡所能想從瀧澤奇手中奪走屬于他的一切。
瀧澤奇有一顆聰明、睿智、理性的頭腦,也有不服輸的性格,應該屬于他和母親之物,絕不再拱手讓人。
瀧澤奇擁著喬雲倩,堅定地對她說︰「媽,別當個認命的女人,瀧澤杏子這個人很可怕,如果瀧澤企業落入她的女兒手里,父親年邁無法再照顧我們以後,我們將會一無所有,同樣流著瀧澤鷹夫的血,為什麼我要放棄屬于我的一切?媽,我絕對不放棄。」
「可是,瀧澤杏子連下毒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實在很害怕她會再做出更可怕的事,我不要你出事啊!」喬雲倩緊握著他的手。
「媽,你放心,瀧澤杏子再敢變本加厲,我會讓她一毛錢都拿不到。」
他凌厲的眼神讓喬雲倩心驚,她不要自己的兒子在黑暗的爭權奪利中,變得心狠可怕。
「不要這樣,我是介入杏子家庭的第三者,她恨我也是人之常情……」
「不要把罪過統統歸咎在自己的頭上棗」他輕斥,眼神陰郁的看著喬雲倩。「根本就是父親風流之後惹的禍,你的半輩子都被瀧澤家的人毀了,為什麼還要認為是自己的錯?媽,你太善良了,既不吵也不鬧,瀧澤杏子隨便一點錢就能打發你,我們十幾年來租爛房子住,你自己舍不得花錢,把錢全省下來給我用,過了這個月不知道下個月的生活費會不會來,這種心驚膽戰的日子還要過下去嗎?瀧澤家的人欺人太甚了。」
喬雲倩撫著他的頭發,眼圈微微一紅。
「奇奇,自從你去了日本以後,每一年看見你,都覺得你變了一點,你的眼楮變凶了,表情變冷了,以前那個溫柔開朗的孩子漸漸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就算我擁有一切,可是失去一個充滿陽光的孩子,我真的不願意。」喬雲倩的話梗住了。
「媽,你想太多了,不會的。」他拍著她的肩安慰。「你有權利得到應有的一切,也永遠不會失去我,我現在所做的,只是把我們以前所受的羞辱討回來,我不會傷害任何人,你放心。
「我先去洗澡,很晚了,媽早點睡吧!記得明天七點叫醒我。」瀧澤奇邊走向浴室,邊月兌衣服。
喬雲倩的表情陰晴不定,寶貝兒子在瀧澤杏子充滿惡意與怨恨的長鞭下閃躲翻滾了六年,究竟被「教」成什麼樣子了?
瀧澤奇洗完澡,只穿著一條四角內褲在床上舒服地躺下。
在被睡意籠罩前,他想起了何矞矞,想起她那雙抗拒的眼楮,她在抗拒對他的感覺嗎?
那年,她說她已經有未婚夫,她結婚了嗎?他渴望知道她的一切,卻又擔心得到無法接受的結果。
他困惑地閉上眼楮,指尖仿佛還留有矞矞胸部柔軟的觸感,他握緊拳頭,焦躁地翻了個身,用盡最大的忍耐力,去抵抗緩緩燃燒起來的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