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爆炸前就開始痛嗎?」戴醒仁詢問傷患的妻子。
「是。」
「他有氣喘或心髒病嗎?」
「沒有。」
戴醒仁再次檢查傷患,凝思片刻,忽地神情一凜。「帶病患去手術室。」
「是氣胸嗎?」小李期盼地問,好希望自己猜對了。
「是心包填塞。」他語氣森沈。「要馬上進行心包穿刺,把心囊里的積血導出來。」
「心包填塞?」小李愕然。「確定嗎?」
「再不急救就來不及了。」戴醒仁拒絕與同事爭辯,凜然的神態自有一股威嚴。「病人情況很危險。」
「好吧。」小李雖然對他的診斷存疑,還是召來兩個護士,將傷患抬上病床。
戴醒仁跟進,老立委在後頭嘶聲喊︰「喂!年輕人,你給我站住,你們主任不是要你來幫我治傷嗎?你想到哪里去?」
「你只是手臂被碎片劃傷而已。」他冷淡地瞥老立委一眼。「這里隨便哪個護士都能幫你清創傷,你自己叫人吧!」
「什麼?你想叫個護士就打發我?!」老立委氣到不行。「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敢這樣對我?你信不信我只要跟你們院長說一句話,他馬上會開除你?」
「是嗎?」他勾唇,無視老人頤指氣使的威脅。「那你就讓他來開除我吧!」
語落,他毅然旋身,定得好瀟灑。
莫傳雅目送他那桀騖不馴的背影,櫻唇飛揚笑弧,明眸瑩瑩,點亮贊賞。
她欣賞這個年輕醫生,在所有人都不得不討好這個乖張的老頭時,只有他膽敢與權威作對。
但會不會是他太孤陋寡聞,不曉得這個不起眼的老頭下星期經過投票後,很可能成為國會的新任副院長?
「戴醒仁,我很想知道……」她似笑非笑地低喃。「當你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一個國會副院長,你還能這麼瀟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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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戴醒仁為心包填塞的病患進行過穿刺手術,又俐落地料理幾個傷患後,他再次回到急診室。
一個俊秀的年輕人迎上來,鏡片後的眸閃著清銳的光。「我們立委很生氣。」他淡淡地聲明。「他要我告訴你,他不會放過你的,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無聊!戴醒仁冷嗤。
助理看出他的不耐,輕聲一笑。「你不知道我們立委是誰吧?他可是下屆的立法院副院長,只要他吭一聲,你們院長也不得不低頭。」
「這個他剛剛已經警告過我了。」戴醒仁神情依然淡漠。
「你真的不介意?」助理好奇地盯著他。
「隨便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戴醒仁哼了聲。「沒事的話請你離開,我還有很多傷患要處理。」
遭他無禮的對待,助理不但不生氣,反而主動伸出手。「我喜歡你,戴醫師。」
他不解地瞪著那只友誼之手。
「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助理和善地笑。「敝姓喬,喬旋,我想我們以後會有機會再見面的。」
說著,喬旋也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自作主張地握了他的手,便笑著離去。
簡直莫名其妙!
這是戴醒仁的結論。不管是那個高調猖狂的老立委,還是這個忽然對他示好的小助理,都令他感到厭煩。
事實上,這世上很少人不令他厭煩。自從考進醫學院後,他的人生除了醫學還是醫學,能勾起他興趣的永遠是病人或傷患,他不交朋友,跟同學的關系疏離,雖然短暫地跟幾個女生交往過,但最後總是不歡而散。
她們嫌他無趣,抱怨他不把全副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甚至經常忽視她們,她們從來都是主動纏上他,然後又飄然離去。
他其實無所謂,她們來的時候既不能打動他的心,走的時候當然也無法給他傷痛,他只是覺得厭倦,為何總是有人要這樣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現在更奇怪了,居然有個年輕男子說要跟他做朋友,連跟他一起工作的醫院同事都受不了他了,那個喬旋是看上他哪一點?他可沒有同性戀的傾向!
「呿。」一聲短促的笑音很不禮貌地跳進他耳殼。
他擰眉,很不悅地轉向一個相貌秀美的女孩,她看來比他小幾歲,墨發柔柔地垂瀉玉頸,一雙明亮大眼,靈動有神。
「看你的表情,好像怕自己被變態纏上了,真有趣。」她甜甜地評論,嗓音宛如敲響一串水晶風鈴,叮咚悅耳。
有趣?他瞪著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怪女孩。從小到大,沒人認為他有趣。
「你是誰?」他粗魯地質問。
「我姓莫。」就像他只回給那個老立委一個姓,她也同樣矜持地回他。「我是記者。」
記者?一听她報出身分,戴醒仁就像大部分民眾一樣,直想退避三尺。「這里沒有值得你報導的消息,莫小姐。」
「誰說沒有?」莫傳雅歪著臉蛋,笑著打量他。「我剛好就覺得你剛剛以小蝦米的姿態對抗那個大鯨魚立委,這種感人肺腑的新聞,應該很值得報導。」
「無聊。」這是他的反應。「快滾吧,別在這里礙事。」
他撂下話,不再多看她一眼,逕自在急診室來回奔波,診治傷患。
她卻不肯離開,一直輕盈地跟在他身後,好奇地張望。
「還不快滾?」他回頭看見她,沒好氣地喝斥。「難道非要我請警衛來架你離開?」
「只是看看而已。」她開啟和平談判。「我保證不會妨礙你。」
「你在這里就已經構成妨礙了。」他神態嚴酷。
通常看到他這副表情,識相的都會趕快模鼻子閃人,就連他的同事也不例外,可她卻只是回他一朵燦爛的笑。
這是在跟他耍無賴嗎?
戴醒仁慍怒,猛然站起身,不由分說地箝握她臂膀,想將她架離急診室,但他剛觸及她,她倏地揪攏的眉宇便令他驚覺情況不對。
「怎麼了?你手受傷了?」他沈聲問。
「沒事,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她滿不在乎地回應,努力保持微笑。
他白她一眼,卷起她衣袖察看,她右肘關節處瘀青,他捏了捏,她倏地倒吸口氣。
「差點月兌臼。」他厲聲指責。「你受傷了都不會說一聲嗎?」
「小傷而已。」她氣息急促,強忍痛楚。「這里還有更多比我更需要醫治的傷患——」
「那也不表示你可以輕忽自己!」他打斷她。「過來這邊坐下,我幫你看看。」
她聞言,驚異地望他。「不用了,只是小傷,我等下再請哪個護士幫我看就行了。」她這種程度的傷,跟那個老立委,應該算是同一個等級吧?哪好意思麻煩他這個住院醫師,尤其現在急診室如此欠缺人手。
「我叫你坐下!」他不容置疑地命令。
好霸道的男人。
莫傳雅微微嘟嘴,見他神色不愉,不再推辭,乖乖坐在她面前,由他為自己診療。
他態度機車,言語粗率,人際關系肯定有問題,但在為病患療傷時,卻是動作輕柔,專注而謹慎。
莫傳雅怔怔地望著他認真的神情,心韻莫名地漏跳一拍,胸口仿佛飛來一只蝴蝶,輕輕地拍翅膀。
她聰慧地發現,面前這個人或許不是個溫柔的好男人,卻絕對是個體貼的好醫生,當他的病人很可能比當他的朋友更幸福,因為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照料。
幾分鐘後,他便將她受傷的手肘以繃帶固定,用三角巾托起。
「又沒有真的月兌臼,有必要包成這樣嗎?」她無奈地瞪自己的手。
「以你現在的狀況,隨時可能月兌臼,這是為了防止你亂動。」他解釋。「過兩天你自己再拆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