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何他徑自跑來找她的原因,至于她的地址,他則是在政府主檔中找到的,仰德大道旁,銹剝的門牌,若非他有點能耐,要找到這幢破屋還真不容易。
「賀叔?他應該不知道我住這里……」她的眉心依然糾著。
「也許是你母親告訴他的呢!」他雙手插在口袋,左肩靠著牆,盯著她微笑。
才幾天不見,他還真有點想念她的臭臉……
唉!他幾時也變得賤骨頭了!
「我母親……」母親怎麼可以隨便告訴賀叔她的住所,她小臉拉得好長好長。
「喂,不請我進去坐坐?」他打斷她的沉吟。
「這里連鬼都不願來,你敢進去?」她拿他的話頂他。
「為什麼不敢?你不就住里頭嗎?」他笑了,她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這種隨時會反擊的個性。
「我比鬼更可怕。」她瞪著他。
「正巧,我也是。」他笑嘻嘻地模模她的頭,不等她答應就自行進入。
段葳被他乍然的踫觸弄得失神,他那不經意的動作讓她的心差點漏掉一拍。
「喂喂,美國來的人都像你這麼不客氣嗎?」她不悅地跟在他身後。
「我的不客氣可是來到這里才學會的。」他意有所指地回頭笑了笑。
又來了!他總是三句不離嘲弄人的語氣。
段葳抿緊嘴,想氣又氣不出來。
進到客廳,霍天行的眉頭就全糾成一團,這間屋子的破,簡直超出他的想象。
「我說,這種地方你真住得下?」他匪夷所思地轉身看她,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個怪物。
「我住了兩年了,沒病,也活得好好的。」他的表情讓她有點發噱,但礙于剛才已決心不再與他太接近,只能忍住。
「老天!這里頭的瘴氣比沼澤還嚴重,你難道都聞不出來?」他又瞥了瞥那些破舊的家具與電挸,撫著額頭拚命搖頭。
「我習慣了。」她聳聳肩。
「你習慣了?你根本在虐待你自己!不行,早知道公主被困在這麼殘破的城堡中,王子就該早點來解救的。」他抬頭看了一眼牆角的污漬,再也受不了了。
「王子?哪個蠢蛋王子會來這種地方救人?」她覺得好笑。
「我啊!」他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以一種任重道遠的神情說︰「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
段葳的心抽了一下,她在她的世界過得好好的,就是被他搞得亂七八糟,他還說要救她出去……
「我不是童話中的公主,而且我在這里很好,不需要人來救!」她撇過臉,走進她的房間。
「為什麼?你認為把自己關在這幢破鬼屋里就能與世隔絕?還是你認為這樣隱藏自己會比較安全?」他緊跟在她身後,開始猜測她獨居在這種地方的真正理由。
「你管得太多了,霍先生。」她猛一回身,擋在門口,拒絕讓他進入她的私人空間。
听見這麼見外的稱呼,霍天行的眉微微一挑,嗅得出她在抗拒著他們兩人關系產生任何變化。
「你喊我一聲表哥不會吃虧的。」他靠在門邊,雙手環在胸前,笑著瞥了一眼她的臥室。
出乎他意料的,她的臥室干淨、簡單,沒有任何冗物,除了必備的壁櫃、床和書桌,任何擺飾都省略了,完全像她給人的感覺,清冷冷,毫無溫度。
「一表三千里,我討厭什麼表哥表妹的稱謂。」她微慍道。
「既然你不喜歡表哥這個稱謂,那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的目光回到她臉上。
他知道自己的心正被這位位冰霜裝涂表面的女孩吸引,雖然她長得不算漂亮,第一次的相逢也不見得愉快,但也許正因為如此,反而讓他更深刻地認識了她的內心,一個寂寞得彷如被世界遺棄的謎樣女孩,他莫名地感到心疼……
「我不習慣直呼陌生人的名字。」她冷著臉,把那一夜兩人在一起愉快的記憶全部抹殺。
「我以為我們不再是陌生人了,小葳。」他眉頭迅速一攏,不喜歡她又變回拒人千里的模樣。
「但我們也稱不上是朋友。」就因為分不清他和她是什麼關系,她才覺得不安。
「陪我去喝一杯酒,咱們就變成朋友了。」他輕松地說。
「我不需要朋友。」她忿忿地瞪著他。
「你需要的,你一定太久沒有照鏡子,否則你會發現,你滿臉都寫著寂寞。」他忽地伸手撥開她耳旁的發絲,柔聲道。
她渾身一凜,被他溫柔的話和舉止擊中要害。
寂寞啊,是的,她已寂寞了十一年了,但從沒有任何人看得出來,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我沒有……」她兀自逞強地維持著自尊。
「走吧!今夜的月色也很美,把自己關在屋里太浪費了。」說著,他不讓她有所反應,拉住她的手就往大門走去。
「霍天行、放手……」她失聲驚呼,沒想到他會強行帶走她。
「不放。」他頭也不回,直接將她拉到他的車旁。
「你……你……」她第一次遇見像他這樣隨心所欲得絲毫不講道理的男人。
他打開車門。攬住她的肩,湊近她笑道︰「租來的車,將就點,下次你到美國找我,我用我的法拉利載你去玩。」
愣愣地被他推上車,他飛快地將車開下山,那熟練的技巧,果真是開過跑車的高手。
但令段葳擔心的並非他開車的技術,而是她懷疑自己會這樣被輕易拉上他的車,其實是心中多少也想再和他聚聚的念頭在作祟……
怎麼辦?她愈來愈不討厭這個男人了!
第四章
「老實說,是不是賀叔拜托你照顧我你才這樣熱心地接近我?」坐在一間裝潢得很前衛的小酒吧內,段葳側臉盯著雙手支在吧台上的霍天行,疑惑地問。
霍天行慵懶地扯出一個笑容,搖搖頭。
「我像是這麼容易被‘拜托’的人嗎?我很忙的,這次來台灣不只為了千禧蟲研討會,還有其它的事,舅舅真要拜托我,我還不見得抽得出時間呢!」
「既然這麼忙,干嘛還浪費時間來騷擾我?」她冷冷地反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乖乖地待在飯店里辦事,偏要跑來面對你這張又臭又冰的臉孔。」他微蹙著眉,對自己何時染上這種自討沒趣的癮百思不解。按照他以往的習慣,出任務時絕不分心,眼中腦中只有計算機,再也裝不進其它;但是,這次巧遇了段葳後,他卻破了例,不務正業了!
「該不會是因為你習慣了別人對你和顏悅色,突然受不了我對你的反應,才會想來改變我吧?」她犀利地剖析。
哼!一個無法忍受別人漠視他的天之驕子,急著想用魅力來征服她,才會在百忙之中還來煩她。
「也許哦!不過,我懷疑是什麼動力促使著我即便會遭你白眼還能死皮賴臉地來找你……」他一手托腮,沉吟著。
「還會有什麼動力?就是無聊!」她白他一眼。
「還有愛情!」他似笑非笑地說。
除了愛情,男女之間不會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但,可能嗎?他會這麼想見她是因為喜歡上她嗎?
段葳陡然一愣,被他這句答案攪亂了思緒。
一個個性陰沉、別扭、冷漠又不美麗的女子,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早就敬而遠之了,遑論去接近。
看來霍天行的眼光是有問題,不然,就是他在說笑。
「別鬧了,你和我之間怎麼可能產生愛情?我們相處得並不愉快……」她冷笑。
「是嗎?我倒覺得我們倆個性滿合的,否則我不會再找你出來。」
「誰和你合了?你的說法完仝不合邏輯!」她繼續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