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風耳討妻記 第27頁

這醞釀兩代而為期僅僅兩日的比武,究竟是各派的另一次搏命作戲,還是,能讓他見識有別于以往的人物?章碩棠靜觀其變。

比武之處在歸鴻近郊的驚塵丘,有傳此處顧名思義,曾終年勁風不斷掀塵數丈高,令人伸手不見五指,擇此處一較高下,更是對武人的另一種考驗。眼下的驚塵丘仍是一片紅沙地,然而無風無塵,至多便是沾上武人腳邊的塵沙了。

章碩棠大馬金刀,高坐于一張漆金的木雕椅上,一雙炯炯有神的銅鈴大眼掃過四座比武台上的打斗。今日已是歸鴻論武的第二日,如今夕陽西斜,待入夜便要結束五十年一次的論武。兩日來,少林、武當等八大門派自然不在話下,名門之首的位置佔得穩當。

可喜可賀。

第7章(2)

可……也有些無趣。章碩棠想著,兩眼停在了最遠的比武台上的三個人影。兩個比肩跨馬步的正是惠州麟角門的兩大弟子,兩人使得一身功架古樸的溝腿回拳;傳說鱗角門最早是由北方溝子口傳出的穩紮腿法傳家,至數代前才因兩個門人在南方回峰受困十年,在山洞中創出的一套腿法拳法並重的武術。

比武並未規定以一戰一,只是各派多顧及顏面,不願掛上以多欺少之名,所以大多指派一名弟子參加比試。麟角門的溝腿回拳本就是雙人同練的獨門招式,兩大弟子一同應戰並無不妥。

就是……章碩棠將那下盤交錯的兩人打量清楚後,睇向了苦戰中的一抹荷綠身影。

七重門已故掌門單永飛的獨女……單清揚。章碩棠思索著這女圭女圭的名字。听聞這女圭女圭已接下七重門,自稱掌門,只是看在他眼里,與其父虎虎生風的七重鞭法尚差了一截;不過細看幾招,也不輸七重門里那幾個老不休的長老了。趁著女圭女圭使出自己也曾跟單永飛對過幾回的曲龍尖牙,他抽空瞥了眼遠方眺望的七重門長老,個個皆臉色凝重,頗為擔心。

是擔心掌門女圭女圭受傷,還是擔心門聲一蹶不振?

轉頭再看回單家女圭女圭小小縴掌握其父的銀甲白龍鞭,章碩棠不禁露笑。既然八大門派那頭看不出有啥趣事,這頭一個惠州老派對上一個欲藉此機會翻身的七重門,倒有些意思。

遠方比武台上,單清揚咬著牙,吃力應戰。溝腿回拳雖是拳腳套路,不

用武器,可眼前二人穩固如山,回拳化力使力,對上五十招有余,也只有方才使出的曲龍尖牙讓他們步伐移了幾步後又重新穩住。

單清揚的本意並非要爭門派高低,可眼前對手合該只是惠州老派,老卻已有多年未在江湖上有所傳聞,如同消失了一般,七重門的鞭法怎可能會輸?她必要跨此一關,方能與八大門派任一人斗一上斗,雖敗猶榮。

沒錯,她不是初生之犢,自己有幾兩重她尚清楚;只要撐到與八大門派交過手,便是對天下昭告縱然數年前的血案爹與幾位入門弟子遭劫,削去了門內高手,可七重鞭法如昔,同樣是天下蛇武之首。

相同心思亦在麟角門大弟子、二弟子腦中盤旋;他們亦是想藉此機會重振自家這幾年幾乎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名聲。他們絕不會再讓步……說到底,眼前的七重門掌門出招猛烈,可總在最後一刻松手,無法貫徹狠勁;這是交手十招後他們師兄弟便發現的事。

無論是因她太過心慈,抑或其本領只與他們師兄弟旗鼓相當,總之只要她保持如此的出招方式,先倒下的絕不是能互相掩護的他們兩人。

單清揚招招留情,觀戰中的明眼人都瞧得出。章碩棠愈發覺得這女圭女圭傻得有趣,都要自身難保了,還不願卯足全力;麟角門的溝腿回拳也不是她能

輕松應付,此刻顧及名門正派才會掛在嘴邊說嘴的仁武之心是真愚蠢得緊。

纏斗間,麟角門二人眼尖見著空隙,低喝了聲,四足一蹬,先前守著未發的勾劈、箭步、蹦彈,招招舉腿不過膝,更顯力道重如象足,逼得單清揚只有步步退,幾次出鞭只能格擋兩人翻騰而出的迂回掌法。

轉眼不過二十招間,單清揚已退至比武台邊緣,麟角門大弟子見狀,心下一喜,舉腿飛踢至她胸前。單清揚被逼得只有仰身下腰後彎,怎知此時那二弟子又補一記勾拳,只聞她輕輕啊了聲,腳下不穩地向後倒去。

仰頭望見的是天暴霞彩,一片溫暖余暉暈染……她輸了……

單清揚閉上眼向後倒去,所有內心的不甘也只化做緊握爹爹銀甲白龍的力道,那一刻,暖陽照在頰邊,她猛地睜眼,手中長鞭一揮而出,渾厚力道在台下沙地劃出一道蛇紋,接著縴腰一旋,借力飛身躍過麟角門二人。

不!她還沒輸!

單清揚喘著氣,瞪著麟角門兩人立即回身又穩下了馬步,她眉間一擰,先後解了封在腕間的護腕。

踫踫兩聲,落地才看清,原來竟是布包石塊;原來一路以來她故意以石塊牽制自身出鞭速度。眾人一見,不禁低呼出聲。

單清揚卻沒心思去理會那些另眼相看的視線,這本來是她要在與八大門派過招時才要拆的石腕,如今解下,已證明她的七重鞭法尚不純熟。她一腳將石塊踢下比武台,凝眉展開白龍鞭,此架式是未在人前使過的游龍游雲起鞭式。

她的眼神明顯與方才大不相同,麟角門師兄弟頓了頓,卻仍擺出了雙人掌法應戰。雙方架式擺了許久,四周屏氣凝神,就等著看誰先出招,誰又如何拆招。

就在此時,一抹春草顏色翻飛而入。單清揚心中一驚,高舉的手欲收,怎知卻被來人一把握住,硬是拉低到了與眼平高處。

「游龍無需高處行鞭,自在翻飛雲間便是。」

那如春風的聲音在頭頂,溫暖的胸膛在身後,是他……單清揚訝然,正欲抬眼,就听那聲音阻止道︰

「別動,清揚,你周身真氣運行,當專注點。」

來人正是洪煦聲。他一身春草長衫,一手還握在清揚右手,低聲說著。

「你是何人?竟敢無端打亂比試!若不交代清楚,此一比試便算是七重門輸了!」原要出招的麟角門二弟子亂了陣腳,一陣惱怒,破口罵道。

語落,眾人也起議論,連另三處的比試也都暫停下來,朝此觀望。

章碩棠眼一眯,他見多識廣,卻也沒見過這號人物,方才此人的輕功步法有些似七重門的滑點步法,卻又不完全一樣,令他一時難辨。

最焦急的莫過于遠處觀戰的七重門長老,瞧著這半途忽然殺出來指點招式的青年,不知如何反應。

比試台上洪煦聲直挺挺地站著,一會,才道︰「在下七重門人,今日與掌門一同會會你麟角門的回腿溝拳。」他未入江湖,自是沒听過遠在惠州的麟角門究竟是什麼腿什麼拳,平時莊內所練多為名門拳法、腿法,或較為特殊獨到的拳腿;剛才身邊江湖人提了提,他也沒留心,此刻只能含糊帶過。

洪煦聲本在人群中遠觀,心道無論如何都該看著清揚比完,可方才她臨要落下比試台又不甘回招,分明不願認輸,接著竟使出只在單伯伯還在世時練過的游龍游雲……他心知不妥,就怕清揚倔得不顧自身。七重鞭譜當年留在奉陵山莊,是他親手燒了,清揚只在小時听過單伯伯口述口訣心法練過開頭幾式,強使只會亂了身中真氣,易內傷,于是他才會逼不得已飛身阻止。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