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好不好?」恩茱語氣有著堅毅,也有著懇求,「最多三年,你當完兵,我正好念完書,很快的。」
是他的計算方式跟人家不一樣嗎?為什麼他會覺得兩年很久?久到連想都覺得很累。
恩茱說︰「我只是不在台灣而已,但是我們講過的話我都記得。」
他也都記得,雖然順序沒變,時間表沒變,卻多了不確定因素。
她這兩年會跟成裕天一起待在紐約求學,那個小白臉兼黑社會——外交官世家出身,身材修長,長相斯文,說話有條不紊,思緒條理分明,雷謙不得不承認,那家伙的條件真的很好,往聯誼場合一站,絕對有大把女孩子搶著認識留電話,加上他跟恩茱又那麼親近,異鄉生活之後日久生情再容易不過。
只是她話都已經說成這樣,再怎麼樣他也知道是留不住她的。
「什麼時候的飛機?」
「七月五日。」
「這麼快?」
「那邊還有一些手續要辦,所以要早點過去。」恩茱遲疑了一下,「你會送我去機場嗎?」
「不會,我們下次見面就是我當完兵。」雷謙往沙發一倒,「順便告訴你,等你出國後,我就要去西門町釣妹妹,猛參加大學女生聯誼會,去夜店混,交很多女朋友,氣死你。」
他不是講氣話,他是講真的。
兩人相處多年,他相信恩茱听得出來他的意思——兩人的戀愛時間就此停止,兩年後再見,至于這中間,他不會管她,她也管不著他,各自生活,至于以後……以後再說。
恩茱後來又說了什麼,他也不太記得,反正後來就是掛了電話,他躺在沙發上發呆了一個下午。
畢業典禮那天,他遠遠在人群中見到她,抱著一束花,正跟童爸童媽還有恩浩照相,他知道只要自己走過去,他們之間就算和好了,兩年的空白就會有一種約束存在,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腳就像有千斤重,怎麼樣也走不了。
正當覺得好像有那麼一些力氣的時候,一群學妹卻圍了上來。
「學長跟我們照相啦。」
沒問題,這邊是嗎?笑!
換台相機,依然是標準笑臉。
「系上有活動的時候學長要回來看我們喔。」
沒問題沒問題,雖然他的女友要飛走了,但他可還是人氣王子,學妹的夢中情人呢,當然要恪盡招牌的責任。
「大家一起照相吧,小寶,阿況,快點過來,要拍小組成員家族照。」佩倩拿著角架固定相機,一臉快樂的說︰「來,全部看這邊,紅燈閃的時候要C喔。」
按下按鍵,匆匆跑到旁邊,一群人一起,「C~~」
于是,當恩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過來時,就看到這樣笑容燦爛,旁邊一堆女生的雷謙,靠在他身邊的,就是她生日那天,與他在麥當勞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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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時候,雷謙接到了兵單,報到前夕,自己跑去剪了個小平頭,以茲慶祝人生的另一個階段開始。
大概是听多了當兵的苦事,有了足夠的心理建設,他反而覺得一切都還好,跟同袍們也都相處愉快。
快年底時接到媽媽寄來的信,雷識洗澡時的照片,白白胖胖的,對著鏡頭直笑,跟他流著相同血液的小嬰兒——他突然覺得自己該回去看看弟弟,于是趁著休假,回到南投的雷家民宿。
爸媽見到他當然十分開心,左看右看半天後,才想起該讓兄弟見一下面,趕忙帶雷謙進嬰兒房。
整個房間都是小鴨黃,雷識白白胖胖的躺在嬰兒床上,嚶嚶出聲。
「媽,他是不是肚子餓了?」一直發出聲音。
「在撒嬌啦。」雷媽笑著將寶寶抱起,「你們兄妹小時候都一樣,看到人來就會出聲。」
丙然,弟弟一被抱起來就好了。
雷媽哄著小兒子,「對了,那個櫃子打開,里面有你一些信跟電話的留言,雨萱回台北家里幫你整理帶來的。」
雷謙打開抽屜時才知道,為什麼媽媽會特別跟他說。
好大一疊~~廣告信,招生信,會員招募~然後有一封手寫信。
美國的郵戳,但不是恩茱的筆跡。
打開,紙上只簡單寫著「打電話給我,成裕天」,下面是一組電話。
真是令人不爽的名字。
他為什麼要打國際電話給他呢?听他炫耀與恩茱的紐約留學生涯嗎?雷謙看了紙條一眼,壓抑內心的酸意,整封往垃圾桶丟。
為了避免心情糟下去,他決定去開信箱看看郵件。
數量比他想像得多,同學、學弟妹、球隊隊員,佩倩把那天的畢業照寄給他了,照片中的他看起來非常帥氣,眾人簇擁下看起來英姿煥發,完完全全展現校園王子的最佳風采。
雷謙看著照片,內心「哀」一聲,一定沒人知道當時的他內心在滴血。
十幾張照片看到最後,佩倩加注了幾行字。
前幾日回學校拿推薦書的時候,遇見文學系上的陳宜芳,問我們是不是在交往——西洋情人節那天她看到我們兩個在麥當勞「打情罵俏」,重點是,跟她約在麥當勞的人是童恩茱。
雖然你從大一起就否認跟她交往,不過女性的直覺告訴我,還是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雷謙完全無言了。
他清楚想起自己是怎麼跟恩茱說的,「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鴿子,我們實驗出了問題,全部的人都回去補做數據,下次補請你。」
說是這樣說,卻讓她看見他與別的女孩子出現在麥當勞,那個叫什麼陳宜芳的居然會以為他們在交往,應該是兩人在搶電話的時候。
想到恩茱的心情,男人的心一下痛了起來,雖然都過去了,但他很想告訴她,他真的是為了實驗,他們只是出來買東西吃——如果那時沒有賭氣,有去送恩茱就好了,那麼他至少會知道她的電話……啊,紙條!成裕天的紙條!
男人一下站了起來,往爸爸的辦公室跑去,不過才一個多小時的電郵時間,垃圾桶居然空空如也。
「爸,房間的垃圾呢?你倒了?」
「你丟了一堆信,垃圾桶都滿出來了,不倒難道還留著?」
雷謙急了,「你倒去哪?」
「後面。」
所幸「後面」只是自家後面,兩包垃圾而已——雷謙一邊翻著垃圾一邊想,自己這樣子絕對不能讓別人看見,那張紙條到底在哪里啊……
找到了!成裕天的紙條。
還好,字跡還清楚,雷謙想也不想就直接拿起手機撥了過去,「我是雷謙,去當兵了,現在才看到信。」
對方「哦」的一聲,「你最近好嗎?」
「很好。」
「當兵很辛苦吧?」
雷謙忍耐的回答,「還好。」
快點說重點,他從台灣打電話去美國,可不是為了听對方問自己的軍旅生涯的辛苦與收獲。
「我很意外你會打給我,畢竟那封信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成裕天似乎在考慮著措詞,「那封信是我太沖動了,我不該就這樣冒昧的寫信,很抱歉,請當作沒這回事。」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留號碼給我嗎?」
「因為轉機的關系,我跟恩茱在新加坡停留了幾個小時,小聊了一會,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憐,想跟你解釋一些事情,于是就有了那樣一封信,但現在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跟她之間光明磊落,毫無不可對人言,如果你們之間有問題,那不該是我的關系,所以我現在沒什麼好說。」
恩茱為什麼可憐?他又想解釋什麼事?
男人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很懂說話的方法——任何人听完這種話,都很難不去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