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 第18頁

她一驚,「你的身體怎麼能舟車勞頓?」

「你有你的堅持,我有我的堅持。」他也不再唆,又拍了拍手,對門外的小廝道︰「備輛車,要那輛‘怡寧’,一個時辰之後我要出門。」

她還想阻攔,但見他眉宇間已有凜然之色,態度之堅決勝過自己,便知道說不動他。好在這些天他偶爾在院中散步,看樣子體力恢復了不少,且從私心上講,有他陪著,也好過單獨面對,不會覺得那樣孤單。

既然決定跟了他,那就一起面對困難吧。

出乎寧若水預料的,對于她的歸來,寧家上下都顯得戰戰兢兢,連父親寧啟隆對她都沒有半句重話,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她狐疑地偏頭一看,古連城微揚著頭,臉上又是以往常見的一派清冷,不怒自威。果然有他陪伴可以省去許多麻煩,像父親那樣膽小怕事的人,固然不想得罪李家,卻更不想得罪古家吧。

「外面太亂了,帶我去你房間坐坐吧。」他懶得應付其他無關人士,又嫌棄大堂髒亂。

寧若水取笑著,「以前你一趟趟來,也不見你嫌東嫌西。」

「以前我心中嫌棄,沒有讓你知道罷了,若知道了,你就會趕我走了。」他笑著回應,被她帶著去了她的閨房。

她的閨房如他所想,清雅簡單得沒有任何多余擺設,只是在書架上擺了一個檜木匣。

這檜木匣古連城很是眼熟,一進門後目光就停在了匣上。

寧若水留意到他的目光,輕嘆,「現在真的是人和青花大罐都是你的了。」她將那檜木匣捧下來,往他手里一擺,「喏,拿走吧。」

他低低笑著,將檜木匣放在一邊,手臂只攬著她,「你難道不知道我其實一直都只是想要你的人嗎?」

「現在花言巧語,我才不信。」她苦笑著,「你若非為了青花大罐,豈會老是纏著我?」

「為了找你,必須有個借口,那青花大罐再值錢,也比不上你的人啊。」他抬頭看到牆上的琴,「你這琴像是也有點來頭。」

她摘下琴,「給你這個大行家品鑒一下,你若認得出來,我就算服了你。」

他細細看了看,用隨身的手帕擦了擦琴身。

「這琴應有八百年以上的歷史了,八百年前昊月還未建國,所以這必定是中原的東西,看這上面的紋飾和漆色該是漢朝之物。」他翻過琴身,在琴底看到一串小小的篆字︰文景澤光,琴韻流芳。于是他笑道︰「這該是漢景帝時期的東西。」

她點點頭,本來就知道瞞不過他。

「可是這琴弦久未上油,可見你很久不彈了。」他信手抹弦,琴音如金石之聲,名琴果然不同凡響。

他像是彈得高興,竟然一口氣彈了有半盞茶的工夫。那琴聲或若高山流水,悠遠古樸;或若陽關三疊,余韻悠長。寧若水本想去給他燒點茶水,但是手中提著茶壺,竟然听得出神,站在原地忘了邁步。

好一陣子後,他忽然收了手,笑嘆道︰「我也許久沒有彈這麼久的琴了,好多琴譜都已生疏。」

「我並不大懂琴,所以听不出來。」她忽然看到他的指尖有一絲鮮紅的印痕,急忙抓過來看,「你的手是不是破了?」

「我早說你的琴弦久未上油嘛。」他不在意地用手帕擦拭。

「那你也無需彈這麼久,手疼了都不知道?」她嗔怪,幫他清理傷口。

「看你也听得入神,想你一定是喜歡听,所以就不舍得停手。」

他攫住她的手指——那里染上了他的一點血漬,他將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口中,溫潤的舌尖舌忝去了那點血痕。

雖然已有過親昵的身體接觸,但是他的舉動還是讓她紅了臉,想抽手又抽不回來,尷尬羞澀地看著他幫她舌忝淨了血漬,而他舌尖的濕潤溫度還在她的指尖存留。

「好了,家里人都已經看過了,你還不想走嗎?」他準備回去了。

她猶豫一下,「我還是留在這里吧,你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我再留在你那里,外頭不知道會傳成怎麼樣……」

「你要是介意別人的眼光,就不用和我在一起了。」他的雙眉皺起,「若水,跟我走。」見她沒有動作,他伸出手,柔聲說︰「我需要你,否則晚上誰來為我換藥?我不想讓那些婢女亂踫我的身體。」

他的柔聲軟語比起他的疾言厲色更讓她無法拒絕,她只好握住他的手任他牽離寧家,重新坐上馬車返回天下錢莊。

臨出門前,寧啟隆追出來。小聲對她說︰「你就踏踏實實地跟著古大少吧,李家那邊有爹為你去退婚,讓古大少放心。」

她一愣,這話是什麼意思?

才剛起疑惑,古連城已經拉著她上車,她沒有機會再多問一句。

迸家的馬車很多,每輛車都有自己的名字和用途,這一輛名為「怡寧」,顧名思義就是讓坐車的人覺得舒適安逸。不僅車子豪華寬大,不會有絲毫晃動,車內甚至有軟榻可以躺著休息。

寧若水看著平躺在軟榻上闔眼小睡的古連城,心底飛快地想著︰在她回家之前,古連城是不是已經和父親交代了什麼?否則父親怎麼會那樣簡單地便接納了自己,不僅沒有責備,甚至沒有追問,而臨走前那一句「讓古大少放心。」又是何意?

她想得入神,眼光無意識地瞥向窗外,此時馬車正好經過一片鬧市,路兩邊的人潮如水,叫賣聲不斷。

她的目光忽然定住,驚駭地停在幾個路人的身上——那幾人雖然一晃而過,但是她已經看清了他們的相貌。

霎時她被一種強大的恐懼和震驚抓住了心髒,無數的疑問從心底洶涌而生。

那幾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們不僅沒有被問罪,居然還平安月兌獄?為什麼?看他們剛才的神情,嬉笑怒罵,很是尋常,仿佛從未經歷過任何的劫難似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垂著的手,突然被另一只冰涼的手握住,她低下頭,古連城還未睜眼,只是將她的手握得很緊,悠悠開口,「車窗邊涼,往車內坐,你的手居然比我的手還要冷。」

她怔怔地看著他——是否有些秘密是他知道的,而她,卻被蒙在鼓里?

如果是的話,那麼那些秘密是什麼?和他們有怎樣牽扯的關系?真相,又意味著什麼?

不久之後,昊月國發生了一件大事——秦王造反了。

一直以來秦王都與朱雍面和心不和,因為念及同是皇家骨肉之親,朱雍對秦王總是一直忍讓,沒想到秦王這次借著出京巡視防務的名義,偷偷調動了七萬大軍逃奔海城,準備另立旗幟。

留在汀蘭銀樓的密探雖然洞察到秦王的動向,但是無奈他行動太快,依然讓他逃了。

消息傳來,朱雍震怒,李準請罪,並表示要帶兵去追,誓要活捉秦王將功贖罪。

朱雍並沒有答應他的要求,而是把捉拿秦王的事情交給了鎮守邊關的大將軍元非傲,並對李準說︰「玉琦,元將軍是秦王的老對手了,他對秦王最是了解,又相距較近,調動人馬比較方便。你還只是一個校尉,不便領兵遠征,再過幾年等你多歷練一些,朕還有很多要倚重你的地方。」

李準知道這是皇帝對自己能力的不信任,很是沮喪。這一陣子以來,他的人生遭遇連番打擊,原本意氣風發的他變得少言寡語,再無笑容。家中人怕他難過,甚至不敢再在他面前提及寧若水的名字,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偶爾听到家中婢女私下聊天時為他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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