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盼盼本來是滔滔不絕的說著,繼而轉為吶吶低語,緊跟著她干脆嚎啕大哭起來,一切全因為那男人愈來愈可怕的臉色,讓她嚇得說不出話,更把她給嚇哭了。
看她哭得一場胡涂,一點也不似以往那心高氣傲、脾氣倔強的關盼盼,朱胤席還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他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第一次想安慰女人,可看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唉!「好了、好了,朕不擺凶臉就是,你別哭啊!」用龍袍幫女人拭淚,這大概是有史以來頭一遭的「國家大事」。
不只如此,朱胤席還得勉強按捺心里的怒火,強裝出和藹可親又魅力十足的笑容,以免再嚇壞了她。
可他會生氣也是因為她啊!因為不舍她讓人叫痴、罵愚、說蠢。
「真的?」她不怎麼相信,偷偷地抬頭瞧他一眼,確定他真的笑了,只是笑得非常難看就是。「好吧!你不凶我就不哭,成交!」利益交換,這可是婆婆傳授給她的秘訣。
「盼盼……」
「哦喔!你又叫錯了,我不是盼盼。」同樣一臉正經的訂正他,她還不忘外加一個非常肯定的搖頭。
不知是何原因,她就是直覺的排斥這個名字,寧願被叫蠢、叫痴、叫呆,也不肯接受「盼盼」這兩個字。
看她又擺出不苟同的表情,朱胤席忍俊不住,「好,不叫你盼盼,可也不能喚你痴傻,得幫你取蚌新名字才行。」
「新名字!?」這三個字讓她露出興趣十足的笑容,還很熱心的提出建議︰「小黑?」
朱胤席搖頭,不表贊同。
「小黃?」
又不是狗,叫什麼小黃,太俗氣了。他還是搖頭。
「小紫?」
「應該可以,不過還是不怎麼合適。」
「你這人真羅唆,名字是我的,我喜歡就好,你為什麼老是喜歡跟我作對呢?」哼!惡鬼就是惡鬼,真是壞得可以。
看她噘嘴抗議的天真模樣,朱胤席心情更是輕松,腦子一轉,終于有了主意。「就叫你元春好了。」一元復始,萬象更新、一年之計在于春,正適合現在的盼盼。
「元春?」擰眉苦思,她當真仔細斟酌起來,想了好久,終于又露出她天真可人的笑靨,「好!就叫元春,這名字我喜歡。」
「跟朕來,朕帶你去看樣東西。」縱然遺忘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可朱胤席就是不想放棄,為了逼她找回失去的記憶,他決定帶她去看那啟動所有恩怨的源頭——光鏡。
※※※
當年關盼盼之所以會離開他,朱胤席斷定必是那三位忠僕讓她有了倚靠,所以她才會如此有恃無恐的斷然求去。
為了捉回她,同時也為了徹底留住她,他不得不狠心痛下殺手,取了那三人的性命。
這就好像抓了只鳥,為防止它有天再次展翅高飛,不得不狠下心截斷它的羽翼般,讓它從此只能死心的待在他身旁。
心思用盡的朱胤席,算不到的是會多了個南宮世棋,更沒想到盼盼竟然會為了他,寧願吃自己一劍,更沒預料那一劍會造成她流產,導致兩人關系從此破裂。
這一切算是他的錯嗎?不!想他朱胤席貴為日月王朝之真命天子,誰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
他沒錯,而且永遠也不可能有錯。
當年他命浩武殺了盼盼……不對!現下該叫她元春才是。
當年他命浩武殺了元春的三個僕人後,光鏡就輾轉流落到他手中,一直被他深鎖于皇宮寶庫內。
他會這麼做,主要是想結束有心人士的搶奪、阻止任伺人有顛覆朝政的機會。
他從來不曾想過要使靠光鏡巧奪政權,更不信一面鏡子能幫他多少。
他性情倨傲狂妄,做事皆靠自己的能力。若無一番仔細的規畫與積極的行動力,天下事哪有事情靠一面鏡子就可成的?
他視光鏡能讓人功成名就的傳言,純屬無稽之談。
不過,此時的朱胤席倒真希望光鏡能有謠傳中的奇能,能助關盼盼恢復所有記憶。
就算她恨他也好、怨他也行,朱胤席就是看不得關盼盼繼續痴傻下去,只要有一絲絲的機會,他是絕對不肯放過的。
「等等!」愈走愈感覺奇怪的關盼盼性子一拗、干脆煞住腳步,「我不過去了。討厭,我討厭那種感覺,」
「為什麼?」看關盼盼表情慌張的模樣,朱胤席不解。「是什麼樣的感覺讓你討厭、讓你心生惶恐?」
「不知道。」關盼盼是真的不知道,這種感覺哪是三言兩語就能交代清楚的,「我只是覺得繼續走過去,會發生可怕的事。」真的很可怕!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幕幕血腥的畫面,好像死了很多人的樣子,又像很悲傷、很哀戚,讓她心痛得無法忍受。
扁鏡與主人之間,會有股奇妙的聯系。
這是李善才曾說過的話,當時他並不相信,還斥為光怪陸離之說,而今看盼盼的反應,似乎真有這麼一回事。
「不行!就算你不想去,朕還是會勉強你去。」
這是為了她好。既然盼盼跟光鏡之間有一股奇妙的聯系,那它就有可能幫助她恢復正常。
既有機會,說什麼也得試它一試才行。
「不要!」堅決的反抗,她還不忘用一雙小手緊緊的攀住柱子,看這叫正的男人能奈她何。
「你……」
小孩行徑真是幼稚可笑,廢話多說也無益,干脆……
「哇!不要啦!你不要抱著我啦!」不過一眨眼,她就被人騰空抱起,這下子她不想去也不行了。「我不去,我說我不去,你听到了嗎?放我下來!」
必盼盼一路尖囂叫罵,但誰理?他可是一國之君,他的話誰敢不從?任她呼天搶地也沒人敢站出來說什麼。
朱胤席就這麼大刺刺的抱著一個女人在宮里行走,哪管得了那些宮女、太監的目光與心中的猜疑。
※※※
「來,看一眼就好,它沒什麼可怕的,相信朕。」朱胤席手拿著光鏡,在關盼盼面前晃來晃去的,還不忘輕言誘哄她,等著她心甘情願的看它一眼。
「不要!」打死她也別想逼她就範!小手緊緊的蒙住雙眼,關盼盼誓死也不肯放下手,張開眼看那可怕的東西一眼。
僵持將近一刻鐘的時間,朱胤席看這小妮子根本就存心跟自己耗上,他干脆換個方法試試。「哎呀,你瞧!那是什麼東西?」
驚詫駭異的語氣,讓蒙著眼楮的關盼盼起了好奇心,一時不察,放手仔細一瞧,正好瞧見他逼她看的那面鏡子。
就在關盼盼的雙眼接觸到光鏡的第一眼時,霎時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在她面前崩潰,她感覺自己就這麼往下沉、往下沉,直沉落阿鼻地獄、沉落無底深淵,跟著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軟,眼看就要倒地。
看關盼盼就要軟倒在地,朱胤席趕緊猿臂往她一張,適時接住她軟倒的身子。
「我早說我不看的,你為什麼就是要逼我呢?」她哽咽的控訴,讓人听了不忍。
看她如花般細女敕的臉頰淌著兩排淚痕,朱胤席無言以對。
為什麼?為什麼會如此?光鏡之于她,到底代表著什麼?慘痛哀傷的過往?不堪的回憶?顛覆她一生的罪魁禍首?朱胤席擰眉思忖。
也許什麼都是吧!
「小東西,朕保證再也不強逼你了,你不要再流淚了,好嗎?」
看她連昏厥過去都不忘流淚的模樣,朱胤席當真不舍啊!
就算她一生痴傻又何妨?就算她忘了他倆的過往也罷;只要有他在她身旁照料,他發誓絕不許人笑她愚傻,他們將會有一輩子的時間再添新的回憶,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