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為,而是牽連甚廣,一旦大刀闊斧的下狠手查辦,朝廷有一半官員下馬。
劉相在朝中經營數十年,門生、下屬、姻親,盤根錯節,真要數下來,京中的達官貴人大多和他關系匪淺,牽一發而動全身,牽連的人一多難免動搖柄本。
「你這是假公濟私,鏟除異己。」東方錚不服。
東方軒下顎一抬,神情得意。「那又如何,技不如人就得認輸,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劉相老了,老狗耍不出新把戲,真論起坑人的本事,誰比得上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京城第一紈褲?」
東方軒這話是吹捧,也有幾分拖人下水的意味。「咳咳!」
意思是,我不做紈褲很久了,太子手下留情,別往我身上潑髒水。
謝漪竹以咳聲警告東方軒適可而止,他還要娶媳婦,以前那些比水溝遺臭的名聲不提也罷。
「謝痞子,你真要任他瘋狗咬人的玩下去嗎?」知道已無退路的東方錚只好朝謝漪竹下手,希望他看在薄得不能再薄的情面上放他一馬。
謝漪竹一模鼻,神色為難。「我不押你回京,你自個兒回去向皇上請罪吧!」
他兩不得罪,這「兩」指的是皇上和劉相,劉相藏得深,有他們尚未查到的黨羽,雖說自己是外放官,玩個幾年也會調回去,接下他應得的爵位,可凡事留一線,他不能為他的妻兒種下不必要的禍端。
「表哥,你怎麼能放過他,他這是造反,里應判死罪!」東方軒聞言急得跳腳,不肯放虎歸山。
謝漪竹目光一肅,冷言道︰「造不造反不是由你來說,你只是太子,這事自有皇上論斷。」
太子和皇上還隔上一層,他不能仗著皇上寵愛踰矩。
「表哥……」都逮個正著了還不能定罪,那他不是白來一遭了?
「太子不可胡來,別忘了你也是偷跑出宮,趁還沒人發現前趕緊回去,不要讓皇後娘娘遭受朝臣的抨擊。」是皇後為他擋住爆外的窺探目光,以養傷為由禁止臣子們探視。
「母後……」一提起皇後,東方軒軟化許多,他想她了。
「謝痞子,算你夠意思。」東方錚松了一口氣,臉上多了不可一世的笑意,此事一過他又是耀武揚威的大皇子。
謝漪竹一臉深意的朝他一笑。「大皇子別謝太早,我說不押送你是因為我早已將此事呈報給皇上,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無法做主,全由皇上定奪……」
「什麼?」東方錚大驚。
「還有,私造武器一事總要有人背鍋,除了金家人外,不是你便是劉相,看在你斗雞輸我一萬兩的分上,給你個忠告,回京的路上好好想一想,皇上是你親爹,多多少少還是會維護你,給你一條生路,可是若你不識相還想拉人一把,那只有把自己搭進去了……」
謝痞子的意思是要他拿外祖父開刀……東方錚口中發澀,頭一低,眼眶泛紅。
只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自己,他還是決定把一手拉拔自己的外祖父給扔出去,保全自身。
「表哥,你不疼我。」東方軒氣呼呼的瞪人。
大手一抬,謝漪竹往他頭上一揉。「你以為大皇子回京後會好過嗎?沒了劉相當靠山,宮里的劉妃也完了,同時少了兩根支柱,他就像無牙的老虎,你要是連這樣的他也應付不了,太子之位早點讓人吧!」
「表哥,你太壞了……」頂著雞窩頭的東方軒喳呼大叫,他頭上的金冠斜了,活像遭到蹂躪。
「別鬧了,我還要去抄家。」還有得忙呢!
「抄什麼家?」金百萬兩眼猩紅,不顧脖子上架著刀,硬往前沖了兩步,一條血絲往下流。
「私造兵器要誅九族,劉相沒告訴你嗎?大皇子有皇子的身分保護,不能誅他九族,你們卻不同了,一個平頭百姓也敢有這個殺頭的膽子,本官不抄你抄誰。」
他可跟皇上說好了,金家一半家產上繳國庫,一半歸他,當是皇上賞給他娶媳婦的花用,抄抄抄,愉快的抄家,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說的不就是他嗎?雖然他還只是個縣令就是。
謝漪竹想著搬銀子,全往老婆家送。
「你敢——」他怒視謝漪竹,目管盡裂。
笑了笑,謝漪竹輕拍守了一夜沾上的露水。「等礦場那邊清理干淨了,本官過兩天會去接收,到時朝廷會派人來押送你們回京受審,到時候到了大理寺再大聲咆哮吧!」
一听「清理干淨」,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金家人怕是全軍覆沒,無一人逃過。
身懷銀票的阿九哭喪著臉,十分後悔沒听大伯的話,要不然他也能逃過一劫,重新做人。
刀劍聲、血腥味,漫天的哭聲,忙了一天後,換下官袍的謝漪竹直接穿牆……從相鄰的門走過,來到正要吃飯的縣丞府中,饑腸轆轆的他根本沒把自己當外人,一把搶過小舅子盛好飯的碗,大口的扒飯夾菜。
「你是餓了多久,怎麼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吃慢點、小口吃,小心噎著了。」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心疼自個兒男人的霍青梅舀了一碗酸菜竹筍鴨湯往他面前一放。
「媳婦呀!你不知道我今天干了多少活,捉了一大串人粽子,還被人又罵又唾,差點抓破我俊美無儔的臉,我為你舊力反抗才守住貞操……」真不容易呀!當官也是活受罪,還不如當紈褲偶爾做件好事就人人贊揚。
「噗。」兩個小舅子同時噴笑,面色古怪的想著,男人也有貞操?
「誰是你媳婦,別亂喊,快吃你的飯。」她又幫他夾了些菜在碗里,杏目橫睹,微帶春色。
「定了親就是我媳婦,你跑不掉,我請人看了日子,明年三月二十三是吉日,婚期就定再那天,我領著大紅花轎親自上門迎娶。」他是告知,而非商量,將原主的霸道展露無遺。
「咦!不是明年八月十五過後嗎?這是不是有點太趕了。」
周氏一出聲,眼中只有老婆的謝漪竹才發現丈母娘的存在,他嘴一擦,氣質頓時變得溫潤有禮,和剛才的粗魯吃相截然不同。
「不趕不趕,三月百花盛開,處處綠苗成片,花香滿園,托紫嫣紅,青梅妹妹在這一日出嫁更能襯托出她的清婉靈氣,恍若花仙子下凡塵,為人世間帶來喜樂……」
什麼听來動听他就怎麼說,為了早日將老婆娶進門,他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說得丈母娘心花怒放。
然而霍家六口人,用膳偏少一人,之前霍三老爺也跟著去捉偷運兵器的金百萬,又接著去抄金家,看著一箱箱從假山下暗室搬出來的金銀珠寶、首飾,他看得有點眼花撩亂,嚇著了。
而後女婿又叫他自個兒挑,看上什麼拿什麼,不入冊。他就算當了幾年官也不敢太貪,就挑了一口裝了女子發簪、金釵、玉鈿的首飾盒子,女婿見狀又添了三、四口裝了金子銀子、珍珠瑪堪玉石、圖書古玩等的大箱,揮手讓衙役幫他搬回府里。
不知是嚇的還是累翻了,他一回府就往床上一躺,眼一閉,昏睡不醒,因此錯過了飯點。
「听起來似乎不錯,三月好,我家閨女就是仙子來著,因為她,我們一家人過上好日子。」想想分家那一年有多苦,她心口就發酸,丈夫的束修、女兒的藥錢、一家吃飯的銀子……唉!總算苦盡笆來了。
「姊姊是仙女,我就是小仙女,我們一家是神仙,快樂似神仙……」霍青霜嘻嘻哈哈,用筷子戳了一顆肉丸子咬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