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第4頁

對那即將到來的婚禮,她的恐懼感愈來愈強烈,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拋下這一切──逃婚!

完了!她抱住頭,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她在怕什麼?

只因她不懂──為什麼要結婚?

時機成熟了不是嗎?她和楚麒兩個人在一起夠久了,熟悉到從內到外,無所不知,有什麼理由不該結婚?

某個長輩曾說過──

結婚對象第一好是青梅竹馬。

第二好是同班同學。

第三好是雙方父母安排相親介紹。

她對這種「古早說法」不以為然,現代男女誰興這一套?青梅竹馬這碼事也不是說有就有,像現代人工作繁忙,住在層層高樓大廈、公寓中,別說敦親睦鄰了,偶爾能踫上面,搭到同一座電梯,就已是很了不得的事。

小孩子們一從學校放學,不是上什麼安親班,就是才藝班等等。想構成青梅竹馬的要件,前提除了住在同一個大樓社區中,有相同的時間休閑玩耍,在學校同班之外,放學後更要上同樣的才藝班和安親班。

所以她和楚麒的狀況已經是難得一見,更別提雙方家庭好得像親人,秦爸和楚爸是大學同學,畢業後考進同一家機關工作,連買房子都要買在一起,簡直是另類連體嬰。

秦媽和楚媽因為星座、血型、興趣超合得來,交情更似親姊妹一般,所以兩家就像是一家人。

而她跟楚麒更像是說好似的,兩人前後只差個五天就是同一天誕生在人世間,這樣的巧合,更是讓兩家人直呼有緣!幾乎毫無異議地,就訂下了兒女的婚事,打定主意、要透過聯姻,使兩家真正成為一家人。

她走到書櫃前坐了下來,抽出一本厚重的相片冊,從小到大的影像記錄,盡搜羅其中。

就著床頭微黃的燈光,看著每一張照片,仔細一瞧才會發現,她的獨照很少,除了全家福以外,她的身邊總會有個楚麒,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今天,雖說是因她有無限的煩惱主動跑去找嵐春她們,可一談到楚麒,某部分的她就是無法像對其他事一般坦白。

低頭輕撫兩個小嬰兒眼楮看著鏡頭,嘴對嘴地「踫」著的照片,這是鐵的證明──證實他倆的初吻早在滿周歲時就送給了對方。

再下面一張照片,是兩歲時,她抓著他的頭發,他嚎啕大哭的無辜樣。

再來是三歲時,她背著他站在家門前……

接下來,幾乎是不同的場景、不同的事件點、不同的姿勢發生在他倆的身上,相同的成長環境和背景,她的人生成長史,就是楚麒的……

輕輕嘆口氣,實在羞于向好友們承認,她對楚麒的佔有欲,有時強到連自己都害怕。

從小,她便霸著他,只準他跟她玩,只準他與她做朋友,即使是跟一群同齡的小朋友玩在一起亦然,如果他未經過她的同意,敢與其他小朋友玩耍,八歲以前她會打他、K他、弄壞他的玩具,無所不用其極的「報復」。

上了國小後,情況才開始收斂,因為死要面子的她,受不了其他同學在旁邊笑道︰「女生跟男生玩!」

再加上她「女生朋友」愈來愈多,所以對他只能跟她玩這件事也就沒那麼堅持了,也讓他跟其他「男生朋友」一起玩,她雖然「鴨霸」了一點,可還是懂得什麼叫「公平」。

她如果跟其他朋友玩一小時,他也能在這段期間跟其他人玩耍,可當她決定要離開那群朋友回家時,他就得立刻離開另外一群人,不管游戲是否進行得正熱烈……

回憶到這,她猛地合上相本,不敢再往下翻,過去的記憶就像水滴般,開始從四面八方慢慢匯集過來,而愈想到以前自己曾對楚麒做過的事,就會開始感到心虛、不安,以及……某種自我厭惡。

就現在成年人的眼光來看,她小時候的那些行為,簡直不是普通的過分,只能用「惡劣」兩個字來形容。

如果再想下去,一些她曾為了「佔有」楚麒的「惡劣回憶」,將會讓現在的她羞愧得想撞牆自殺。講給朋友听,她們一定不敢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

想到她曾做過「最過分」的那件事,整顆心重重收縮了起來,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不!別想!

她膽怯到連想都不敢再想,因為那牽涉到她與楚麒之間的愛情產生與存在。

啪!對窗內燈光亮起,她立刻抬起頭,楚麒回來了!

她一喜,正打算爬窗過去時,楚麒已把窗戶打開了。

「咦?你在呀?怎麼沒開燈?」

看到他那略帶疲憊的臉,乍見他的喜悅一掃而空,沉下臉來。「剛下班?」

「是呀!有夠累的,工作好像永遠都做不完。」他拉開領帶,轉過身,毫不避諱的在她面前換起了衣服。

她趴在窗台,默默注視他一會兒。「你要不要換工作呀?」楚麒大學念資管系,畢業後進了這家游戲設計公司研發部,這個部門加班頻率之高叫人咋舌,有時候可以忙到好幾天都不回家。

他轉過頭對她露出無奈的微笑。「現在工作不都是一樣,你別老是叫我換工作嘛!」

她咬住下唇,不安感再度升起。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陪我?這句話卻說不出口。

「我爸媽還在你家嗎?」他們都很習慣父母「窩」在彼此家中。

「嗯。」

「在談啥呀?」

還能談什麼?她看了他一眼。「我們的婚事。」

「喔。」

喔?就一個字?她抱臂環胸,靜待下文,可只見他赤果著上身,穿著長褲,打開抽屜拿換洗衣物準備走進浴室,途中像想起什麼,又回過頭。

「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她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慢慢地搖頭。他笑笑,安心地旋身去洗澡。

她佇立半晌,木然地抬起手將窗戶關上,然後靠牆滑坐下來,失神望向前方。

怎麼會沒看出來?

什麼害怕婚姻的責任?

什麼對婚姻的未知感到慌亂?

什麼……

所有的不安根本都源自一項──

閉上眼,心重重揪緊了。

還要自欺多久?

舉手將擱在桌上的相本拿下,翻到最底頁,相本外皮塑膠套模中夾著一個信封,她將之抽出,緊緊抓在手中。

打開嗎?

不!她還是沒勇氣。

如果……如果當年她沒做出那件超「過分」的事,也許今天的局面將是另一番,也許……說不定「報應」也不會直到現在才來臨。

可,真的是報應嗎?

她把臉埋進膝間,閉上眼楮,握緊那未開的信封,一遍遍地,反覆地問自己。

洗完澡後的楚麒,清爽的坐在床上,習慣性看向對窗,窗門已關上,昏黃燈光微微透出,看來冬蓉應該下樓去跟兩方的爸媽討論婚禮事宜了。

看了看桌上那疊喜帖信封,抓抓頭發,還有很多沒寫完呢,現在電腦輸出多方便,但長輩卻嫌不夠慎重。

輕輕嘆息,最近真的忙昏頭,根本無法打理婚事,可不現在一口氣忙完,就不能安心去度蜜月了,所以只有跟家人和未來老婆說聲對不起。

他打個呵欠,看了看鬧鐘,先睡個十分鐘吧……不!半小時,之後,再去參與討論婚事。

拉上棉被,躺到床上,不禁發出滿足的嘆息,安心閉上眼,很快地便進入了熟睡。

那晚,秦楚兩家大家長在秦家客廳談得興高采烈,全然沒注意到當事的兩位男女主角沒有參與這場攸關他倆人生的大事。

第二章

「糟了!不得了啦!」秦母氣急敗壞的聲音同時驚動了兩家。

「怎麼啦?怎麼啦?」秦父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拎著報紙從廁所沖出來。「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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