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夫子 第11頁

「你不願意?」難道他覺得成為爹爹的義子很委屈?

紀蕪晴不明白他為何未有喜色反有怒氣,像是受到什麼天大的侮辱,抑或是打擊?哪個家僕求得來如此榮寵,為何他竟一副不希罕的模樣?

就算他沒說,她也從他的眼里看出了端倪。

「老爺和小姐如此抬愛,豈有不同意之理。」吸了口氣,沐祺瑛不由得冷冷自諷,聲音已有些賭氣的成分在。

為了一表心意,剛剛用「圈兒詞」暗示,想來有多諷刺!

沐祺瑛煩躁地走到敞開的窗邊,凝望著房外臨水而築的水榭,轉移自己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渴望能離她遠一點好安撫郁結的心情。

雖然背對著紀蕪晴,他也能感覺到她始終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

不懂他的表白,也該試著去猜想吧!他忍不住低吟︰「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附注七)紀蕪晴,名不虛傳般無情。

不懂他的用情,她才會如此無心。

「你說什麼?」听他似乎在低吟些什麼,她奇怪地問。

「沒什麼。」沐棋瑛搖頭。

又怎能說出口?是他自作多情的感嘆罷了。

「如果你不願意,也沒有人勉強你。」稍稍看他一眼,紀蕪晴忍不住地道︰「若是你不願意,我要爹爹打消這主意便是了。」

只是個主意,毋需為難。人各有志,或許他並無長久居留紀府的打算。

如同爹爹的顧慮,想他一身才華洋溢,贖了身必定不難再找容身處。明白爹爹的用心,可她亦明白愛才之心雖有之,亦不該強留無心之人。曾費盡心思想趕他出府,現在怕是想留也留不住,想來是有幾分諷刺。

一想到他不願意留下來,她的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承蒙小姐和老爺厚愛,我怎麼可能有一丁點的不願意?」回過頭,沐祺瑛已藏起受到打擊的心情,虛假地道︰「普天之下,能有多少失意人有此際遇、得此厚愛,不知感恩豈不遭天譴?我只是無法相信,自己能有這麼好的運道。」

藏起了心中不悅,他的語氣卻變得有些冷淡。

「真心這麼想?」

望著他沒表情的俊容,紀蕪晴忍不住想確定。

「是真心。」

沐祺瑛隨口應道,不再正視于她。

炳,氣都氣死了,真心的才有鬼!

敖注六︰出自圈兒詞梁紹壬

敖注七︰出自蝶戀花蘇軾

☆☆☆

紀蕪晴領著沐祺瑛去見爹爹,半途卻突然止住一雙往前的蓮足。

「小綠,你先去廳上向爹爹通報,說我們一會兒過去。」為了好說話,她隨便找個借口遣走隨身的丫鬟,懂事的丫鬟也立即先走一步。

「小姐,怎麼了?」

別說小綠,沐祺瑛也看得出來她有話想說。

「有心答應我爹的要求,為何還喊我小姐?」輕輕瞥他一眼,紀蕪晴兀自走出長廊,往園中臨水而築的水榭走去,沿著人工池子邊往前走。

春天的風光明媚而動人,不多賞幾眼是浪費了。

怕家僕撞見他們談話,所以她特意挑小徑走。

紀府力行簡樸,並未在院景上大施工程,自然的風格倒也宜人。

一排青綠色水榭水影飄飄,望去便已風情十足。

池里水鴨優游,則是另一番閑情。

「仍是尚未成定局的事,總不好對小姐唐突。」跟在她身後,望著她窈窕縴細的背影,對沐祺瑛來說也是挺享受的美景。

「我都提了,還能收回嗎?」她驀然回首。

總之,她就是覺得他不想接受,非得在見爹爹之前問清楚不可。

一旦應允爹爹,他想改變心意可沒那麼容易。

「看來,你是覺得我不想接受,所以非問清楚我的心意不可?」

沐祺瑛的眼神和態度說變就變,一轉眼便輕佻起來,連小姐也不喊了。「賈少瑛」成為她的義兄,唯一的好處便是可以明目張膽欺負她。

只是,他本來想等扶正身份再說。

既然她等不及也就罷了。

「呃,不是嗎?」

紀蕪晴有些傻眼,對他的善變未能馬上適應。

「怎麼你就看不出來,不但能擺月兌奴籍,還能一躍成為紀府的少爺,我誠惶誠恐的心是高興得不得了,只怕得罪了大小姐便被打回冷宮里,所以在身份確定之前,行事說話不得不小心為上嗎?」沐祺瑛訕笑。

「你胡扯些什麼?」紀蕪晴嗤道,未把他的話當真。

真是誠惶誠恐,又怎會在此刻拆自己的台?

提起要他做爹爹義子這檔子事以來,他始終就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不明白他究竟為何生氣,可他想氣她的意圖太明顯了。對他來說,紀府家僕人人羨慕的事,到底是哪里不合他的意?她是真的不明白。

真的不願意,別接受就好,何必這副想氣死人的態度。

不想接受又不拒絕,他真是莫名其妙。

「我哪句話像在胡扯?」沐祺瑛扯出一笑,緩緩朝她欺近一步。若不是因為她無知無感,對她剖心都來不及了,他怎會有心情胡說八道?

「每一句都是!」紀蕪晴白他一眼,開始覺得不悅。

難不成,他是瞧她不順眼,所以不願意跟她成為兄妹?前思後想,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得到一個最有可能的結論。

說不定他根本是小人,還在記恨她和小綠交換身份,一心想整他的事。

發現真相以後,他表面上並未動怒,對她卻異常冷淡不是嗎?

說不定.他還等著她道歉呢!書念多了,夫子們總有些古怪脾氣,她只怕他也有如糞坑石頭又臭又硬的固執性格。

「是,你想拿我如何?」沐祺瑛不正經的一笑。

臉皮很厚,存心吃定她的模樣。

「既然往後要當兄妹,如果心里真對我做過的事有什麼疙瘩,你大可直接對我說個分明,沒必要用怪里怪氣的態度對我,你就非把自家人的關系弄僵不可嗎?」隱忍不住,紀蕪晴終究要求他開誠布公。

但願能夠盡棄前嫌,她是其心向他求好,畢竟兄妹一當就是一輩子。

笨!她要他做義兄,便是他心底最大的疙瘩!能說分明嗎?望著她天真的臉蛋,沐祺瑛郁卒在心口難開,不知該怎麼說她才好。

唉!懊拿這小女人如何是好?但是話說回來,順從她的天真,讓自一己在夜半輾轉難眠,並非他的作風。

「我是不懂你做錯了什麼事,不過看在你這麼努力想和我相親相愛的份上,不回應你的好意似乎是不怎麼通人情,你說是不是?」

伴隨輕佻的口氣,沐祺瑛突然伸手將不及防備的她撈進懷里。

美人在抱,他愉快地對她使個暖昧的眼色。

「男女授受不親,你做什麼?」

沒想到他有此一舉,紀蕪晴被嚇壞了,一回神便朝他胸口猛力一推。

「啊——」誰知,或許是過于驚慌激動,踉蹌一退的她竟拐到了腳,當場痛得低去,皺了整張粉女敕小臉呼痛。

沐祺瑛想伸手扶她,卻被害怕的她用力拍開了手。

「別踫我!」

他自然關心她的傷勢,但見她倔強的神情只能作罷,忍著不去扶她。

紀蕪晴痛得根本起不了身,拒絕他的援手之後反而有些後悔。

痛死了,現在不是她該逞強的時候。

「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瞧你把自己嚇成這樣。」望著她,沐祺瑛藏住心疼,打開折扇搖了搖,在一旁無辜地感嘆道︰「都說了要當兄妹,卻連這點玩笑都開不起,往後我怎麼敢和你培養兄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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