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看得懂好釵好玉,所以她指的是根上等玉釵。
眯了眯眼,沐祺瑛思索地瞥著小攤那根極像是從宮里私下流出的玉釵。在紀蕪晴閃爍自信的眼神中,他張開手中折扇凝視,旋即緩緩合上。
「小扮,如果你識貨,我這扇子換你玉釵。」
在紀蕪晴的注目中,沐祺瑛直接走到賣釵的小扮面前說出要求。
不偷、不搶、不買,只提出「以物易物」的生意。
沐祺瑛心想,紙扇換玉釵是賠了些,罷了。
一把紙扇能值多少錢,怎麼可能換得起他這西域來的好貨?賣貨的小扮覺得他會這麼自信,或者這把紙扇不同一般吧!想了想便道︰「我是不識貨,可當鋪老板識貨,我去去就回,公子您可否等等?」
若扇上的題字、丹青是名師落款,是值錢貨也說不定。
好比城里那幾個風采出眾、迷得城里姑娘個個茶不思飯不想的名門公子,提筆所畫出來的東西,許多尚未出閣的姑娘便搶著高價購買,擲千金而眼不眨一下。
不怕貴,姑娘們只怕買不著。
「去吧!」沐祺瑛笑笑,覺得這小扮頗為聰明。
不能鑒賞便找能鑒賞的人,不錯過任何賺錢的機會,聰明得很。
小扮把攤子托給隔壁熟識的商家便走。
紀蕪晴皺了皺眉,不信一把紙扇真能換那根玉釵,覺得沐祺瑛根本是不知道那根玉釵有何價值,所以才會提出如此愚笨的要求。
總之,她必定會贏。
☆☆☆
「換。」
滿臉大汗,卻喜不自勝從當鋪跑回來的小扮,二話不說便把紀蕪晴看上的玉釵,在她驚訝不已的神情中塞進沐祺瑛手里,像是怕極了他突然後侮,改變主意不拿扇子跟他交換玉釵似的。
已經換了,絕對不會把扇子還給沐祺瑛。
賺到了、賺到了,運氣未免也太好了!賣玉釵的小扮藏不住喜悅,賺了這一筆價差,快樂得像要飛上天去似的。
「小扮,這把扇子如此值錢?」怎麼高興成這樣?
愣愣收下他靜靜放在她手掌心里的玉釵,紀蕪晴仍是覺得豈有此理,忍不住朝滿臉欣喜整理攤子、已經想要收攤回家慶祝的小扮確認一下,她反倒怕是小扮錯認了這根玉釵不值錢,才願意換一把破扇子。
要輸,她也要愉得心甘情願。
「當然情願了,這扇子可是——」
小扮歡天喜地的話沒說完,被沐祺瑛一瞪住了口。
「可是什麼?」不提賭輸的事,紀蕪晴是真的很好奇,他有的是怎樣值錢的扇子,扇子的價值又在何處?
沐祺瑛笑里藏刀的望著小扮,仿佛他說出原因,扇子就要取回似的。
「可、可是一把上好的古扇,當然價值連城哪!」機伶的腦子一轉,小扮緊緊將扇子收妥在懷中,隨口敷衍她一個答案。
扯些小謊何妨,保住這把值錢的扇子比較重要。
「古扇?紙又不黃,哪里像古扇了?」紀蕪晴看過那把扇子好幾回,覺得那扇子看上去很新,一點也不像是古扇。
「就是古扇而永遠如新,所以才有價值啊!」小扮又急中生智。
「是這樣嗎?」她還是滿臉狐疑。
「哎呀,姑娘您不懂就別問了,反正這把扇子非常值錢,買棟樓都沒問題,就多謝公子和小姐割愛了。」
丟下話,小扮竟然收起小攤子跑了。當鋪說要跟他好好議價,他可忙得很。
「被你一根玉釵害慘了,就是不懂才問你,懂我還有空跟你羅唆嗎?」紀蕪晴擰起秀眉,忍不住望著小扮跑得像飛一般的背影咕噥,還回身對沐祺瑛道︰「如果人不是我挑的,我真懷疑那小扮是跟你串通好來騙我的。」
沐祺瑛淡淡一笑、心底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是你自己不識眼前好貨。
☆☆☆
親事沒退,紀蕪晴有些賭氣的接受了。
紀老爺和紀夫人見女兒平安歸來,而且還一口答應沐府那門親事,喜上眉梢都來不及了,也就不跟她計較她離家走出的事。
兩老在府里上上下下忙著打點,吩咐下人們不準把小姐出走的事傳出去。
尤其是沐府,絕對要瞞得密不通風才行。
不用說,不管紀蕪晴有多麼不滿,兩老都覺得寶貝女兒肯乖乖回家、答應嫁人,全都是沐祺瑛的功勞,因此對他更為信賴,許多事都由他去拿主意,幾乎把他當成親生兒子般信任依賴。
他所受的信賴,是她用心痛換來的。
大婚之日,對紀蕪晴而言如同毫不留情的劊子手逐步逼近,每往她靠近一步就蟄疼了她的心一下,一次次奪走她心口的氣息。
她恨該死的賈少瑛,像個沒事人似的替爹娘在打點她的婚事。
圈兒啊圈兒,她全被那些圈兒給騙了!雙圈兒無情,單圈兒的心便不完整了,也唯有剩下破圈兒訴盡別離淒苦、遇人不淑。
只可嘆,她不知如何縫補破掉的圈兒,收回自己的心。
她遠遠望著桌上兩樽蠟燭,只听見仿佛從心底傳來的隆隆作響聲,猶如天雷不停打著。「多情卻似總無情,微覺樽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附注十)是否,她與他只有各走各的路了?
「小姐,你猜猜誰來看你了,是玉敏小姐呢!」
「小姐——」
喊了紀蕪晴好幾回,都不見失神的她回應,小綠索性搖了搖她的身體,實在不明白小姐將要歡喜出閣,為何還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
被小綠一晃,紀蕪晴才回了神。
「玉敏?」一听友人來訪,她的眸子立即一亮。自從楊家搬遠,她要見著年幼時向來跟她交情頗好的閨中密友便不容易。
那日在娘的壽誕上,兩人也沒時間好好聊上兩句。
「蕪晴,听說你要嫁人,所以我來看看你,想與你道聲恭喜,怎麼你倒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準新娘?」楊玉敏含笑,蓮步輕巧地走進水吟樓,上下評論著閨中密友的氣色。
「有嗎?」紀蕪晴苦笑。
又不是嫁她想嫁的人,有什麼好開心?
見到好友的喜悅,竟然只能讓她開心一下子而已。
包逞論她想嫁的那個人,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她要給嫁別人,還無所謂似的打點她的婚事,想來讓人更加傷心。
「當然有了,你是不是心中有事?」楊玉敏猜測。
紀蕪晴苦笑,仍是搖了搖頭。
縱使是沒有血緣,她仍不該愛上自己的義兄,怕說出來會駭著好友,就算是小綠也未必能理解她的情感。
再說,她下月初五便要成為沐府的人,已經無法挽回了。
「沒有最好了。」楊玉敏沒再多心,接受了她的否認,興起便道︰「話說回來,你要嫁的可是那個讓京里未婚姑娘妒死你的沐祺瑛,哪有不開心歡喜的道理?你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听他要娶妻了,哭得有多淒慘。」
那些姑娘排隊來哭,都可以把紀府的池子注滿了。
「姓沐的這麼有女人緣?」不希望楊玉敏懷疑,紀蕪晴收起哀傷,強打起精神跟好友聊天,卻像置身事外似的評論著自己將要嫁的人。
她第一次對未婚夫有些興趣。
「那是肯定的,你就不知道他長得有多瀟灑……」看紀蕪晴疑惑的樣子,楊玉敏馗尬一笑,「當然了,我是沒見過,可听人家說他外貌有如潘安再世,俊美得不得了,不知迷死多少見過他的女人,讓那些姑娘們心心念念地不能忘——對了、對了,我想他肯定就像少瑛哥那般俊美。」
一說起紀府收的義子,楊玉敏整張臉都亮起來。
提起沐祺瑛,紀蕪晴卻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又痛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