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城外的那片紫竹林,她才忍不住問︰「雲攸!你要拉我去哪兒?」向雲攸什麼也沒說,就這麼毫無預警地甩開她的手。
柳若顏靜靜地輕撫自己紅腫的手腕,既然她問什麼他都不說,那她就不問好了,想說話他自己會開口吧!
陽光斜射在紫竹林上,知了之音縈繞林中,本該是祥和的美景,卻因突然闖入的兩人,使得空氣凝窒,反而成了僻冷之地。
向雲攸平撫著內心的澎湃洶涌,為什麼在被欺瞞得如此淒慘之後,他握住她的手時還是忍不住地悸動、還是無法恨她?甚至他竟該死的因為她紅腫的手腕而感到心疼……
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向雲攸在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後,才冷漠的面對她。「顏若!你最近有和長孫義去看若顏嗎?」
「去了幾次。」她不解他何來如此一問。
強忍著胸口的悶氣,他又問︰「她……近來可好?」
「無病可算好?」她澀然地轉身,他已許久未到醉君樓了。
向雲攸突然用力地將她扳向自己,朝她怒吼︰「柳若顏!你騙得我好苦!」
她徹底地怔住了,瞠目結舌的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顏若就是柳若顏了!?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上次在向府的後花園?不!如果是那一次,他沒道理忍到現在才發怒。
「別想告訴我你听不懂我在說什麼!」他痛心疾首地推開她。
第7章(2)
「雲攸……你怎麼會知道?」她跌坐在地,困難地把話擠出口。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沒有心理準備,也不知道該怎麼撫平他的怒氣。他如此怒不可遏,是氣她的瞞騙吧!她能體諒,平時或許還好,但莫亦柔過世,心力交瘁的他恐怕更不能接受這種謊言,更將她的行為視為背叛,要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了。但她不是存心的啊!懊怎麼解釋?
向雲攸強迫自己瞪著她,不理會心底想扶起她的沖動。
「我不該知道是不?好讓你能一直戲弄我,直到你膩了?」他譏誚地諷刺。
虧他一直當顏若是好友,視柳若顏為難得的紅顏知己,未料太過的信任讓他從未懷疑他們會是同一個人;難怪顏若怎麼也不肯將住處告訴自己,不就是怕身分泄露?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她玩弄得團團轉,可悲的是竟然還渾然不覺,簡直是該死的愚蠢!哼!就連長孫義也騙他!
「我不是……」她倉皇失措地想解釋,委屈的淚光浮現眸底。
「亦柔也知道?」他冷漠地打斷她的話。
柳若顏望著他,木然地點頭。她驀然發現,現在自己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反正他已經認定她說什麼都是為了圓謊,所以她放棄解釋,也不想再為自己辯駁。
向雲悠淒厲的笑了起來,連亦柔也瞞著他?
不知笑了多久,他倏地止住笑,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亦柔要你答應的是什麼事?」
既然亦柔知道顏若就是柳若顏,那她會要求若顏答應什麼事?他明白上回她說過的肯定不完全是實話。
「她說,如果有一天她必須離開,要我……代她照顧你。」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了。她明白,如果她再有一絲的瞞騙,他會對她更恨之入骨。
「所以你那天跟來看亦柔死了沒有?」他冷笑道。
難怪隔天,長孫義和顏若就來探病,原來他們根本就知道亦柔病危的情況!他不是想否定他們的關心,只是太多的欺騙讓他不知能相信誰。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柳若顏搖著頭,痛心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從來沒希望過莫亦柔的病包嚴重,也不敢冀望能和雲攸廝守,而他這樣說,卻是把莫亦柔的死歸在她身上,指她詛咒莫亦柔。
「你很希望有機會完成她的托付,不是嗎?」向雲攸逼自己忽視她的淚水,狠毒地諷刺。可是……該死!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是心疼、在乎她的淚水!
「你這樣說太不公平!我不敢接受她的要求,卻是你要我答應她的啊!」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冷酷得近乎完全陌生的男子,他怎麼能這樣譏諷她?她根本從未有過妄想。即使莫亦柔走了,她也不敢痴心妄想啊!
「你和長孫義聯合演了一場這麼長時間的戲,用盡方法接近我,不就是想成為狀元夫人?不管是以若顏還是顏若的身分!」他鄙夷的瞪視著眼前哭得梨花帶淚的人兒,強迫自己這麼去想。不然,他一定會狠狠將她擁入懷中。
柳若顏咬著發白的唇搖頭,滿含淚水的眼眸充滿了心碎和徹底的失望,她使盡力氣才能穩住渾身顫抖的身體,從泥地上站起。
望了他最後一眼,她轉身便要離開這一片紫竹林。
「你不打算為自己辯解了嗎?」向雲攸冷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她緩緩地轉頭,以痛楚的眼神望著他,「如今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不是嗎?」
向雲攸靜靜的看著彷佛快站不住腳而跌倒的她。他的心正一寸一寸的在妥協,幾乎要沖上前去扶她,只是固執和倔強終究沒有移動他僵在原地的雙腳。
「就當我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樣吧!我是欺騙了你,我是處心積慮的要爬上狀元夫人的位置,想攀上枝頭當鳳凰;你要把妻子的死怪在我頭上也行,誰要你相信青樓的煙花女子?哈哈!總之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她自嘲地把話說完,便踏著踉蹌的步伐離去,留下愣在原地的向雲攸。
別讓傷害蒙蔽了眼……謊言有時只是為了害怕而圓……
莫亦柔說過的話突然掠過他的心底,讓他猛然一驚。難道他……錯了嗎?
若顏那沉痛的眼神浮印在他心頭,他驀地抬頭,她早已消失了蹤影。
向雲攸氣憤的用手擊斷紫竹,手心傳來的疼痛卻不能讓他混亂的思緒更清明。
亦柔……你怎麼狠心留下悵惘就離我而去?
***
「小姐!你怎麼了?」小翠一看見柳若顏的模樣,就不禁掩嘴驚呼。小姐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幾乎像是從鬼門關繞了一圈死里逃生似的。
柳若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醉君樓的,也不在意小翠在她耳邊的驚呼,就這麼讓小翠扶回房,換衣、洗臉、重新梳理。
等小翠將她打理好時,她仍只是麻木的坐著。
她是怎麼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惹上這痛苦的情債?是老天爺嫌她身世不夠淒涼悲慘,要她嘗盡人世的不堪與苦痛嗎?
她向來並不信因果,但她現在卻不得不以為自己的前世是罪大惡極的人!要不,老天爺怎麼會要她遭受這樣的苦痛?
「小姐!你不是去見向公子嗎?到底怎麼了?」小翠禁不住她再這麼不言不語,彷佛整個人空了的模樣,趕忙害怕地追問。小姐一向是有思想、有生命力,教她傾羨的呀!
柳若顏幽幽地抬起低垂的頭,以空洞的眼神望著小翠,喃喃地道︰「情債以淚相償,今後東西兩旁,該是情、該是債,皆已隨雲煙消散,不再惹得心煩……」她的心在滴血啊!
「小姐!你別胡言亂語!」小翠驚呼,她是不懂小姐話中的意思,但淚呀債的絕不是好事吧!她怕小姐有輕生的念頭,那可萬萬不行!
柳若顏一笑,伸起手撫過小翠稚女敕的臉。「我要嬤嬤讓你贖身,離開這醉君樓吧!」留在青樓,終將遭人看輕,小翠還沒染塵,是離開的好。
「不!小姐你別趕我走,我不要離開你!」小翠激動地抓住她的手,離開醉君樓,她又能去哪里?再說,小姐現在這副模樣,她怎麼能棄主而去,她放心不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