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季節 第20頁

「誰打的?」真難得除了老爸以外,也會有讓阿正氣到差點暴走的人出現。

「詐騙電話,听說妳又被人綁架了。」他煩躁地來回踱著步伐,隨口就敷衍過去。

「你就別氣了。」正準備挑禮服款試的她招手要他過來,「快點來幫我看看。」

當設計師奉上第一件禮服後,拉長了臉的賀詠正,臉色更是臭得有如長江之水一發不可收拾。

「這件好嗎?」在他類似火爆的目光下,詠童訥訥地指著身上披著的禮服問。

「不好。」他口氣很沖地應回去。

「這件呢?」她像討好似地,趕緊再披過另一件。

「太露。」不等她開口,他又直接把回票打回去。

「那……」詠童直看著設計師那愈來愈顯得森冷的臉龐。

心情惡劣的賀詠正毫不客氣地揮著手,「甭挑了,沒一件能看的,就算能看,光只是穿在妳身上也沒用,該來試穿的是那顆魚丸才對,不過魚丸就是魚丸,就算包裝紙再怎麼漂亮,里面裝的也還是魚丸,既然他都是顆魚丸了,妳再怎麼打扮也不能幫他改善一下他引人注目的體積。」

「阿正!」發現他又在雞蛋里挑骨頭的詠童,在一旁的設計師已經氣青了一張臉時,忙對他大叫要他收斂點。

「閣下還有什麼高見嗎?」已經很想掐死他的設計師,皮笑肉不笑地將十指扳得咯咯作響。

兀自在心里上上下下掙扎過十幾回的賀詠正,伸手抹了抹臉龐,走至詠童的面前不情不願地問。

「姊,妳記得況絢麗這個人嗎?」哼,那個姓陸的又欠他人情債。

她一怔,「當然。」

「我現在才想起來,今早她有打電話來家里,說有事想見妳,她現在應該還在對面的飯店里等妳。」謊言一氣呵成,完全面不改色。

「真的?」詠童眨眨眼,沒想到在上次絢麗開口說過不願再見到她後,絢麗竟還打破自己說的話再見她。

「嗯。」他指指外頭,「妳要去嗎?」

「你怎麼不早說?」三兩下就把長發上的裝束給弄掉的詠童,跳下椅子後,直接拿了皮包就走。

「等一下,詠童……」遭人視若無睹的設計師完全來不及攔劫準新娘。

暗暗在嘴里罵自己不爭氣好幾遍的賀詠正,才想跟著拍拍一走了之時,冷不防地,一柄梳子架上他頸間的喉結上。

兩目泛著寒光的設計師,笑意可掬地問︰「哪,這位大哥,準新娘落跑了,現在由誰來試婚紗?」

在店里所有人都圍過來時,屈服于惡勢力的賀詠正咽了咽口水,怯怯地以一手指向自己的鼻尖——

「我來頂替行嗎?」

「有何不可?」以為她不敢?設計師用力自鼻尖噌出一口氣,成全他地朝身後拍拍手。

當每個人都亮出吃飯的家伙時,賀詠正突然覺得,這是個很壞的主意。

「喂、喂……」

熟悉的倩影遍尋不著,站在飯店咖啡廳里的詠童,很懷疑地再次將廳里的男男女女掃視過一遍,就是沒看到阿正口中的絢麗。

一抹黑影忽自一旁來到她的面前,由于距離太近,她一時沒看清楚,待她仰起脖子看清楚來者的長相後,嬌容頓時顯得有些雪白的她,二話不說地掉頭就走。

陸曉生三步作兩步地追上去拉住她。

「我有話要對妳說。」

「我很忙。」她冷冷應著,邊說邊想扯回自己的手臂。

「詠童……」也不管地點適不適合、又有多少人正在現場目擊,打算對她把話說開的陸曉生,在她不耐地想走時仍糾纏著不放。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她干脆回頭想拉開他的手,可是他偏偏不合作地握得更緊。

覺得面子都被削光光的富四海,實在是很想在地上挖個坑,然後往里面躺了就算數。

「你們兩個難不難看啊?」他閃閃躲躲著四下投來的好奇目光,一手拉著一個往最僻靜的角落里拖。「我最討厭誤會這種東西了,有誤會就解釋清楚,沒有什麼事是說不開的。」

遭人強行推進座位里、面對面坐好的某對男女,同時側首看了他一眼。

盎老兄左右各指著兩人的鼻尖交代,「我就等在旁邊,你們誰要是沒把話說完就出去,到時候就不要怪我當眾給你們難看!」

雖不願讓她知道那些,但不得不把話說清楚的陸曉生,在那雙凝視著他的水眸下,一五一十地再次說了一回曾對趙永泰說過的那些話。

一句話都沒有說的詠童,在他把話說完後,眼眶中即蓄滿了淚水。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陪你一塊吃苦?」她緊緊握住十指,強忍著心疼開口,「你怎麼知道我不能陪你一起努力?」

「詠童,我不是不——」他試著想解釋,卻立即遭她的聲音蓋過。

她一手拍著自己的胸坎問︰「你連問也沒有問過我,你就知道我不能陪你辦到那些事?你憑什麼自以為是的為我著想?為什麼要用為我好這三個字離我離得遠遠的?」

這對男女是怎麼回事?是嫌他們長得還不夠醒目還是怎樣?聲音這麼大,他們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愛情故事是不是?

當他倆吸引了咖啡廳里所有人的目光後,坐在一旁覺得超級丟臉的富四海看了,忍不住跋緊挪動腳步趕至飯店櫃台,再跑回廳里來到那對備受矚目的男女面前。

「同學,求求你們不要再丟我的臉了……」他邊說邊拉起他們,拿出把鑰匙交給陸曉生後,再推著他們迅速往電梯的方向移動。「去去去,去樓上談,把事情統統都談清楚再下來。」替他留點顏面好不好?他老爸在這附近也有好幾棟樓耶,要是被人認出來了那多難堪?

門扇一合,被關在電梯里的某對男女,一個頻頻拭淚,一個緊擰眉心,在電梯服務生小心翼翼的目光下,一路沉默無言地站到指定地。

將她拉進富四海替他開的套房里後,隨即落鎖並把鑰匙扔到房間一角的陸曉生,在房里頻踱著步子,似乎在思考著到底該怎麼對她說才最適當,而只是站在他身後,用一雙眼看著他的詠童,則是在知道了關于那些他沒說清楚的過去後,又悔又心痛,可是對自己那麼多年來的等待又耿耿于懷得無法向他低頭。

覺得自己不管再怎麼說都是多余,也不能改變那些已是事實的過去,陸曉生坐在床尾,低首對著地面嘆了口氣後,不願承認地開口。

「妳也知道,我有前科。」

詠童直接走至他的面前,很難相信他就因一個心結而不來找她,不懂往常無論做什麼都是名列前茅的他,為什麼會那麼在乎一個小小的污點。

「有前科又怎麼樣?很見不得人嗎?」他說他沒有殺人,她就相信,她才不管別人是怎麼看待他的,難道只擁有她的這份相信對他來說還不夠嗎?

「一開始時的確是。」他凝視著她的鞋尖,緩緩回想起年少時那個鑽牛角尖的自己,和那些比他更介意的人。

是很見不得人。

也許是因為他自小到大,總是保持著站在高處的優勢,因此成功對他來說是件理所當然的事,認識他的人們,也都在心中劃了優等生一席的位置給他,因此在他的世界一夕之間顛倒了時,他才明白那些掌聲全都抵不過前科這短短兩字,不只是他難以接受,就算是他有心想要重新證明給他人看,他人卻不肯給他一個機會。

要傷一個人的心,要讓一個人沉溺在打擊里,太容易了,只消幾道目光,一張白紙只是有了個污點,社會上的人們就容不下他,人們為什麼不看看這張紙上污點以外的地方?後來他才發現,人們不是不看,而是不願看,因為要憎厭一個人很容易,要相信一個人則是太累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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