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季節 第25頁

落在唇上的吻觸,再也不輕柔似蝶,帶著焚燒的溫度,濃郁深沉的熱吻將她擄獲,在他分開彼此的唇時,面對著那雙明亮的黑眸,她深喘了口氣。

「還是別出門吧?」陸曉生氣息紊亂地以額抵著她的額問。

在他的氣息籠罩住她的時,她舌忝舌忝突然間覺得干燥不已的唇,兩手忍不住游移至他寬大的背後。

「別出門了,嗯?」他將掌心探進她的衣里,按著她的背後將她深深壓進他的懷里。

「嗯。」詠童點點頭,閉上眼尋找著他覆下來的唇。

當詠童終于能如願走出小木屋時,已是三日後,但在陪著陸曉生一塊踏出門口後,她又開始感到後悔。

「我不想去那里。」站在山階底下的她,看了那條長長的石階一眼,再次拉住他的手。

「為什麼?」還以為她也會很想念這地方的陸曉生,不解她怎麼會每個他們曾踏過的地方都願去,就獨獨這里她有意見。

「我……」她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

「很久沒去了,一塊去看看吧。」想帶她去看看她叔叔的他,還是拉著她的手走上石階。

無法拒絕的詠童踏上那條漫長的石階後,一張張屬于家人的臉孔飛掠過她的眼前,從爺爺一提到小叔就火冒三丈的表情、到爸爸不忍多提的心酸模樣,最終停留在小叔那張已是無欲無求的臉龐上,她會不想去見小叔,或許是因為,現在的她,很幸福,因此她不願去見那張曾因失愛而痛苦的臉龍,她更不願的是,當年曾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又會再次重演一遍。

當年他們就是在去過了這個地方後,在那天晚上分開的……

無絲毫改變的小禪寺,在他倆步上了階頂後再次映入詠童的眼簾,她遲疑地停住腳步,任陸曉生在一旁四處走走看看,而她則是緊握著沒有了他的掌心後空蕩的手心,禪堂不變的香氣飄至她的鼻梢,令她不禁抗拒地屏住了氣息。

這幾天來,她一直不願意去想下山後的事,因她還不願意喊停,也不想讓陸曉生再次離開自己,若是可以,那麼就讓季節停留在這座山上,就讓那些惱人的瑣事繼續被遠隔在山下,在這里,他們只是一對相愛的男女,不會有任何人或任何事介入他們之間,好讓他們能將從前不得不中斷的那份戀情再次接續下去。

可是自庭院一角映入她眼中的光景,卻又容不得她自欺。

和當年一樣不變的背影,就在池子邊,不言不語地入侵她的眼簾,當山里的清風吹起擺放在池畔的一張張達摩繪像時,坐在池畔執筆的和尚緩緩回首看了她一眼。

在接觸到那雙曾遭到深刻背叛後,連自己也放棄了的眼眸,詠童覺得像是有兩柄利刃正劃過她的心房。

一張張的達摩,每個眼神仿佛都在問著她……

難道她願意放棄目前所有擁的一切,跟陸曉生去一個陌生的國家重新開始,再用為數不多的青春在他身上再賭一次?

就像她的叔叔一樣,用整顆心去搏?

十三年的等待,對她來說,還不夠嗎?只能望著虞美人的她,該要怎麼做,才能確定在這次的選擇後,能有一個不侮的未來?

面壁不知幾個寒暑後,才願重新走回陽光的情僧背影,自禪院一角深深地打進她的眼底,她昏亂地想著,那些筆下細細描繪的達摩,究竟畫的是叔叔飽受折磨的前半生,還是只能相對不語的後半生?而達摩那雙炯炯的眼瞳,穿過空氣,透視著她心中的又是什麼?

或許在以前,叔叔與他的情人,也曾像她和陸曉生一樣,無論走到哪,都一直緊密地牽著彼此的手,可是叔叔的情人,終究是放開了他的,而她的呢?會不會也有遭到放開的一天?

她最忘不了的是,爺爺那張在嚴厲之下,又總會在暗地里替叔叔傷心的臉龐……

放在隨身小包里的手機,突如其來的鈴聲,像是驚醒一林棲鳥的獵槍聲,令她驚跳了一會,她深深喘口氣,慌忙翻出手機,才按下按鍵的她,就听見自家親弟十萬火急的大叫聲。

「老姊快跑,那顆魚丸上山去找妳了!」

微弱的期望,像顆在陽光底下飄浮太久的泡泡,無論再怎麼掙扎,終歸是得化為烏有。

「魚丸?」剛走近她的身畔,只听見這個奇怪稱呼的陸曉生,一臉好笑地問。

愁腸百轉的詠童,低首不敢直視著他,當身材高大的他影子籠罩住了她的時,她猛然想起了這十三年來的漫長等待,也想起為了她不知白了多少頭發的雙親。

倫敦總是下個不停的雨絲,好像再次回到了她的眼前,令她心痛地閉上了眼。

「詠童?」

「他……」她別過芳頰,萬分不願地逼自己說出口,「他是我的未婚夫。」

陸曉生那只伸向她肩頭的手,霎時止頓在半空中,他凝視著她的側臉,好一會,才強迫自己將它收回來。

「時間……到了?」

喉際像梗住了什麼般,詠童不知道該說出口的字匯到底是什麼,上山來時就對她做出過承諾的陸曉生,也不追問,只是默然地月兌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我後天回日本。」他在走向山階時對站在身後的她低吐。

她連忙抬首看向又再次準備離她而去的他。

「晚上八點的班機,直飛北海道。」他回首朝她一笑,笑意里,有著掩不住的盼望,「我為妳留了一張機票,我等妳來。」

夏日即將來臨,提早詠唱的蟬聲清亮地蓋過了他所留下的話語,詠童在風中拉緊了他所留下的外套,看著一步步拾級而下的他,高大的身影,逐漸沒入因風搖曳的山影一畏。

第八章

便播的女聲優雅地盤旋在空氣中,再再地提醒著陸曉生,登機時間就快結束了,來送機的富四海,在登機的廣播聲又響起時,有些不安地看著身旁始終動也不動地看著遠處玻璃門的老板。

「曉生……」

早就預料到很可能會有這種結局的陸曉生,在把時間拖至底限後,也知道他在等的那個人,看樣子,是不會來了。

他彎身拎起行李,「我先回日本了,個展結束那天,我就不回來看了。」

「嗯。」總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富四海,替他頗為不甘地開口,「曉生,難道你就這麼……」他還以為他倆在山上住蚌幾天,他們就可以順順利利地結束一段沒有下文已久的初戀,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和當年一樣,什麼都沒有改變。

不斷在心底說服自己必須接受事實的陸曉生,此刻心底所想的,並不是該再怎麼糾纏詠童,而是在他準備離開的這個時候,詠童她在想什麼、做些什麼,眼眶里是否又再次泛著淚。

「她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是走是留,愛或不愛,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這都是她的選擇。

在他的聲音里,有著一絲落寞,三分憔悴,剩下的,是在失望過後深深的寂寞,這令富四海不禁皺緊了眉心。

「那你……」

「等這邊的事情辦好了你就回來,我在富良野等你。」秋天時,他還得和幾個日本的同業一塊到歐洲參展,都來這待了這麼久了,手邊的工作不回去趕趕不行。

「你先回去也好。」負責幫他排滿行程的富四海,也知道再拖下去並不是辦法。

陸曉生再次站直身子看向遠處一眼,原本靜盛在他眼中的失望,逐漸沉澱至他的心底,他強迫自己轉過身,試著像當年一般,割舍掉那抹令他總是離不開的身影,再次離開這片有著她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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