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不曾相遇 第19頁

其實,我應該更堅持一點,陪著她去的,如果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話。

再一次見到靖陽,是在醫院,三個小時後。

護士說,她流產了,走樓梯不慎跌落。送醫時,她只要求聯絡手機資料里的兩個名字︰沈靜雨,張寧夏。

除此之外,靖陽什麼也不肯說,眼神空洞,自始至終,出奇地靜默,靜默到令人害伯。

她撞破頭,縫了不少針,醫生說必須住院,我向宿舍管理員報備,申請外宿,在醫院照顧她。

趁她睡著時,我查看她手機的電話簿資料,撥了通電話給莊浩豐。

他听到靖陽流產住院,一點都不訝異,甚至,不緊張。

所以說,靖陽確實有去找過他,而他,也知道她懷孕的事?

他說︰「知道啊,那又怎樣?」

「什麼叫那又怎樣?那是你的孩子!」

「拜托,她交過那麼多男朋友,誰敢保證孩子一定是我的?」

媽的!他說這是人話嗎?「靖陽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第一次你自己心里有數!」

「沈靜雨,你騙我不知道醫學有多發達嗎?要制造一片處女膜,甚至用不著一萬塊錢。」

這個人渣……

「王八蛋,你去死!」我用力切斷通話,氣得差點捏碎手機。

轉身要回病房,發現靖陽睜著空洞的眼楮,直視著房門這里。

要命,我情緒太激動,忘記壓低音量了。

「靖陽……」

她沒什麼反應,幾乎是死寂地轉過身,閉上眼楮。

她……早就知道莊浩豐會這樣跟我說了?還是……他根本就是這樣對靖陽說的?

甚至,我忍不住要懷疑,她真的是不小心跌下樓嗎?還是……

她,是不要孩子?還是不要命?

她心如死灰的模樣,讓我很難不往這個方向去想。

我很不安,莫名地不安。

不論我們跟她說什麼,她的回答總是搖頭、點頭或簡潔的字句,甚至,有時完全不回答,我和寧夏,都不曉得該怎麼辦。

不知哪來的念頭,在寧夏來醫院跟我換班時,我直奔張佑軒工作的地方。

或許,只是因為一句——如果她受到奏屈,請你一定要讓我知道。

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哪個男人,最最真心地疼惜她,那也只有說這句話的人了!她身心的傷,只有他才能治愈、撫平。

之三

他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長得很漂亮,舉手投足總是能吸引每個人的目光,比起他總是在及格邊緣的成績,她聰慧得令他自慚形穢。

有太多太多顆愛慕的心包圍著她,眾星拱月中,美麗耀眼的她是天之嬌女,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人生就是要活在陽光與掌聲中,那是他永遠、永遠也觸及不到的地方。

他太渺小,他知道,她從來不會注意到他。

他只能偷偷地,將喜歡她的心情,藏在心靈最深處,偶爾,在她不經意回眸時,收藏她一記淺笑,溫暖心田。

十五歲那一年,他看見表白遭拒的她,哭得那麼傷心,他卻只能遞出面紙,頭一回,好氣自己不能說話,無法出聲安慰她。

她氣他闖入她的隱私,處處刁難。

無所謂,那些都是小事,如果這樣能讓她心里舒坦一些的話。

一再出現的意外,將他們拉得更近,近到他作夢都不敢奢望的距離。

她問他,怪不怪她的無理取鬧?

不怪,當然不怪,也從來沒想過要怪她。

他始終記得,她為他包扎傷口時,柔女敕指尖的溫度,讓他臉頰發燙一整天。

她對他每一分的好,他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中,那樣的幸福,已經足夠他回味一輩子了,從來都不敢再奢求更多。

但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卻親口告訴他,她愛他——一句就算要他立刻死去也毫無遺憾的話。

堅定的擁抱,頰畔暖暖的親吻……他震撼地好想用力抱住她,告訴她,他有多愛她,用他全部的生命!

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她太美好,也值得擁有世間最美好的一切,而他,從來都不配。

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總是要她處處關照,這樣的他,怎麼給她幸福?

他總是讓她一個人像傻瓜一樣自言自語,無法回應,這樣的他,於心有愧。

她身邊,追求者如雲,任何一個都強過他,這樣的他,哪來的面目爭取?

他不要再讓她像國中時那樣,被人笑說眼光差,倒追一個啞巴。

他不要她日後後悔,也不要她永不後悔,那些,都會讓她吃苦。

他只要她幸福,他最珍愛、最珍愛的寶貝,因為她,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可是,誰來告訴他,他錯了嗎?

處心積慮、小心翼翼想保護好她,將她送往幸福的道路,到頭來卻害苦了她。

如果早知道,她有一天會面無血色地躺在病床,讓一層層白得刺眼的紗布纏在她頭上︰如果早知道,那些男人無法真心疼惜她;如果早知道,會讓她流那麼多眼淚……是不是,十八歲那一夜,他就該勇敢地抱緊她,讓她知道,她是他荒涼生命中,唯一、也最燦爛的奇跡?

無妨,如果沒人肯疼惜她,那就由他來,從今天起,他會堅決守護她,不讓任何人、任何事再來傷害到她。

伸出手,他輕輕地撫著她蒼白的面容,心髒抽痛。順著她頸際,勾出藏在衣服底下的鏈墜,暖熱眸子泛起水氣。

不晚,一切都還不晚,他們的心,從來都沒分開過——

靖陽,還愛他。

他知道的,終於,他讀出了她的心。

她睜開眼,與他相對。一愕,半垂下眸子。「你怎麼會來?」

你的室友來找我……

所以,他都知道了?

沒看完他的手語,她難堪地別開臉。「那你是來看我玩火自焚的下場?現在你看到了?還滿意嗎?」

不是……

他好難受,為她自貶自傷的那番話。

我不知道事情含變成這樣,我以為,他們可以給你更多的快樂……

「快樂?是啊,我很快樂,我一直都很快樂……」她輕輕地笑著,眼淚沒入枕頭,沒讓誰瞧見。

對不起,靖陽……

我知道太遲,但是,可不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保護你?

「這也是朋友的關心嗎?謝謝,我不需要!」

不是!

他繞到她面前,心急地想表達他的意思,手語凌亂。

十八歲那年,你走進我的生命,解讀我的語言,現在,我想走進你的生命,解讀你的心,可以嗎?可以嗎?還來得及嗎?

她怔怔地,望住他,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

「為——什麼?」

他吸了口氣,如她十八歲那年的勇氣,堅定地此出同樣一句話——

我、愛、你!

淚水,毫無預警地跌出眼眶。

「為什麼……」這句話,他為什麼不早說!

他拭去她的淚,動作極溫柔。

「為什麼……」要讓她等那麼久,等到身心俱傷,再也無力相信愛情時,才來告訴她,他其實是愛她的?

靖陽,我很愛、很愛你。對不起,遲了兩年,請告訴我,還來得及爭取守護你的權利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淚水落得又快又急,他好心疼地連連擦拭。

我以為,那樣對你最好,我不知道,他們會這樣傷害你……

那所以呢?這算同情嗎?

措不及防,她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他左臉頰。「既然你都知道遲了兩年,那現在又憑什麼再來追討你早就放棄的權利?既然當初不要我,那就遠遠地走開,不要管我……」

我不是不要你,是要不起。你太美好,我真的,配不上……

又一巴掌,重重揮去。「所以我現在是殘花敗柳,你就覺得配得起了?張佑軒,你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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