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曲 第3頁

秋水翻開掌指端詳傷處,心中陡生不寧,楚雀則忙以手絹覆住她的手指為她止血。

「崔兒,拿乾坤八卦來,我要佔卦卜吉凶。」秋水睜亮了水眸看著斷弦,她隱隱感到不安,忙對楚雀道。

「小姐,您的手受傷了,先讓雀兒替您上藥。」楚雀按著她的傷處,想先去拿藥為她敷傷。

「弦斷不祥,非吉兆,拿卦要緊,這點傷不礙事。」秋水細細瞧著弦斷處,自楚雀手中伸回仍在淌血的手。

「是。」楚雀只好依了她,匆匆去取來乾坤八卦盤,移開桌上那只斷弦的琴,將它擱在秋水面前,而後又去找藥箱。

秋水凝神靜氣地佔了一卦,看了卦象後,大驚失色。

「小姐,這副卦怎麼解?」楚雀坐在秋水身旁要幫她上藥,但秋水緊握著雙掌不讓,兩眼流連于怪異的卦盤,于是她也在一旁看著卦象,卻始終不明其意。

「風雲起,江山變,天人始異動,如無防範,先人碩果偉業將不保。」秋水淡淡地開口道。

「這卦……指的是咱們隱城還是外界?」知道秋水佔卦以來從無失錯預判過,楚雀听了她的話後也感到絲絲憂慮,著急地想問清秋水所措的不保為何?

「皆有,你先召四位堂主前來,我有事要向他們交代。」秋水蹙著眉心,素掌撫著胸急速地喘息。

「我馬上去。」楚雀見狀不對,忙奔出芙蓉閣命人去傳。

秋水惴惴不安地分析完卦義後,對于其中仍有一、二處未能解出,于是她又換了另一種方式來卜,希望能解出不明之處。但再卜之後卻還是得到相同的卦象,一時之間不禁感到體內氣血翻涌,陣陣寒意直逼心房而上。

「小姐,四堂主到。」楚雀飛也似地回到她跟前,擔心地瞧著她雪白的面容。

四位堂主接到來人緊急傳報,皆急急趕至芙蓉閣。

韋莊初進閣內,就見妻子楚雀頻頻以眼神傳達出事,遂忙不迭地開口。「小姐,出了什麼事?」

「召各位堂主前來,是因此卦。」秋水費力地自卦象中回神,抬手要他們坐下。

「你又佔卦了?」一看秋水面色慘白,飛離難掩心中的不舍,顧不得有外人在,出口便問。

韋莊按著飛離的肩頭,提醒他在人前與秋水的主僕身分,平定了心焦的飛離後,他才冷靜地問︰「小姐,卦象怎麼說?」

「天將變,大唐氣數快盡,隱城有難。」秋水無力地靠著扶持她的楚雀,指著卦象道。

「咱們隱城不與外界交流,大唐氣數盡了也罷,怎麼連隱城也會有難?」韋莊撫顎不解地問。大唐是大唐,隱城是隱城,而他們隱城又不屬大唐,怎麼他們也會因大唐而有難?

「就是因唐國將亡,所以才會波及隱城。」秋水抬起頭,眼神清明地對他們道。

「嚴重嗎?」定下心後的飛離,正肅了心情問她。

「現在若不力守,應城會隨唐國並滅。」秋水輕聲道出她的隱憂。

「小姐可有對策?」韋莊從不懷疑秋水佔卦的本事,連忙問她該如何保住隱城。

「我想先听听你們的意見。」秋水看了他們四人一會兒,不急著說,先想知道他們會如何做。

「守城。城內子民皆為漢人後世,城外的大唐是死是生、無論朝代新主如何更替,與我們隱城無關。」最關心城民的韓渥第一個開口,力主守城,大有自掃門前雪之意。

「我同意。」飛離附和韓渥之見,也是認為以保城民為先。「小姐,你有何打算?」

韋莊听完師弟們的意見後,詢問秋水的主張。

「織羅,北邊的情勢怎樣?」秋水轉首問向打從進來芙蓉閣後,就被這個問題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插不上嘴的織羅。

「最近北邊出了許多流寇,像是由京城那邊游走至此的,為數不少,殺人如麻,是批蠻寇。」說到軍情就有精神的織羅對秋水報告著,眉頭也不再打結了。

「有沒有擾城傷民?」秋水深思地問。

「他們找不到隱城正確的入口,擾不到咱們。不過城北外,唐人的城莊倒是給他們毀了泰半,死傷滿慘的。」他前些日子在外頭巡查時,意外地發現離隱城數里外的唐人城莊半數都成了廢墟,有些處甚至還有未熄的烽煙。

「為了防患未然,飛離,你與織羅去剿了流寇,別讓他們找到城門入口,有機會傷民。」秋水想了一會兒才望著飛離道。她要先除去可能為患的事,對方既是凶蠻噴血的流寇,她便不存仁心。

「是。」飛離點點頭,冷眼看著身旁一听到有戰可打便興奮異常的織羅,他大感頭疼地皺眉。

「韓渥,城內作物收成如何?」秋水轉而又問向掌控隱城生計的韓渥。

「一年三期收獲,城內糧物充足。」韓渥驕傲地回道。城內能在年內收成三期,這還是他苦心改良種植的方法,再配合著秋水給的時季指示才有此成就。

「好,那就開始儲糧以鎮義倉。」听了韓渥的報告後,秋水像是松了口氣般地對他吩咐。

「要儲糧?」好端端的干嘛要儲糧?

「對。還有,為保萬一,我要你擴建我爹爹所造的地下城,並鑿井引流,讓地下城糧倉、水源備妥充足。我會畫好擴建的城圖給你。」秋水想了想才道。

「小姐,是有戰事嗎?不然何必用到地下城?」除非有戰事發生,隱城才會用到地下城來讓城民避難,而她不但要備城還要擴建,令韓渥大惑不得其解。「我還不能完全參透這副卦的卦意,有無戰事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此卦絕對是凶卦,不得不防。」怕只怕是有什麼萬一,只要能將守城的最後一道關卡築好,那麼就算是有天災人禍,隱城的城民也能在地底下安然地度個三年五載,等到風波平息後再回到地上。

「師弟,照小姐所說的去做。」韋莊不容許任何人對城主的決策有所質疑,權威地對師弟命令。

「好,拿到圖後我就去辦。」韓渥被韋莊一說,只好憋著滿腸滿肚的疑問照做。

「接令的人,派堂內手下的弟子去辦事,盡量不要讓城民知曉工事與外頭的戰事;別讓他們起憂心,也別打擾到城民的日常生活。」秋水設想得更加周詳,再對他們四人道。

「是。」

「韋莊,從今日起開始控制城民的出入,除城民外,外人若要進隱城先知報我,否則皆不許。先隔城半年看情勢,半年後我再定奪。」為避免大唐的人來隱城滋事生禍,她決定先斷了外界可能會對隱城帶來的禍源。

「我和雀兒會辦妥。」韋莊听命地應道。

「都退下去辦事吧,有消息就來報,我還要再仔細詳考參卦。」交代完畢後,秋水輕推著身邊的楚雀,要她與他們一同退下。

「是。」

眾人走後,飛離掩上閣門,疾步向前查看她沾血的手指。

「你受傷了?疼嗎?」

「弦斷傷了手指,不疼。」秋水抬起絲絹掩住傷口,一改在眾人前強投出的莊嚴儀態,柔柔地對他道。

飛離也卸下人前的冷漠冰霜,輕攬她入懷。在隱城的人前,他們一個是隱城城主,一個是雪霽堂堂主,不能逾矩也不能悖離主僕之分。韋莊曾告誡過他們不可失分失態,唯有在他們兩人私下共處時,他們才能像一對普通的情人,做一對浮游于芙蓉閣上的鴛鴦。

「我再為你造一把牢固的新琴,別再彈這把會傷指的琴。」飛離執起她的手,以唇吻淨她猶帶血痕的縴指,再拿起楚雀放在桌上的傷藥為她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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