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織艷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撫她,然後才道︰「我本以為,可以永遠守住這個秘密的,畢竟我們像家人一樣,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有沒有血緣關系早就不重要了。沒想到,今天會有人來認她,那麼,我是不該再瞞下去了,浣兒也有認祖歸宗的權利。」
她冷靜地起身離開,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手中已多了件小小的襖袍,以及一件嬰兒肚兜,光看布料及繡功,便知是出于名家之手,價值不菲。
褚尋陽與徐觀濤主僕倆對望一眼,飛快取餅手中端詳。
「娘是在河邊洗衣時發現她的,見她玉雪可愛,才會和爹商量,收留了她。爹說,娘是因為洗衣洗出了個女兒,索性將她起名浣兒,那時我才五歲,只記得自己憑空多出了個妹妹,以及母親在耳邊的叮嚀,要我好好疼愛她,將她當成自家人。爹娘相繼亡故前,將這些東西交給了我,她說光看衣物,便知浣兒身世不凡,若有一天,她想尋親,這些可以作為憑證。」
沒錯!這些衣物是來歷不凡,純白的襖袍,里襟內精致的鳳紋圖騰一是皇室的專屬徽記,還有粉色的肚兜……這些都一一佐證了皇上當時所形容的一切,這些他甚至連觀濤都沒透露過。
再加上浣兒的年齡、身上抹滅不了的胎記,以及喬織艷完全吻合的說詞,在在證明了一點︰浣兒真的是失落了十五年的皇室龍女!
他無力地跌回椅中,再也無話可反駁。
「褚大哥。」一雙小手關切地撫上他難看的臉色,「你的臉好涼哦……」「浣兒,我們剛才的話,你都听清楚了?」
「嗯。」爹娘已逝世多年,如今她倒也不會因為驚爆出的身世內幕而有太多的感傷,「我是不是還有另一對爹娘?是他們要你來找我的嗎?」
浣兒的接受度出乎他意料地高,看來他是低估了浣兒隨遇而安的樂天性格了。
「你還有爹,他很想你,所以,浣兒,我必須帶你去見他,你願意嗎?」
浣兒想了下,旋即應允︰「好。」
既然她的爹想她,那她就去看看他好了。
她甚至不曾詢問爹娘當初為何遺棄她。不愉快的事,她一向不會記在心上,只住好處想,想著那是生她的人、想著那個人也許正在思念著她……這就是浣兒最大的優點︰不記仇。
「姐姐,你要保重哦!」
「嗯,一路小心。褚公子,浣兒就交給你了。」
「放心、放心啦!有褚大哥在,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這里——」縴縴小指頂上徐觀濤的鼻梁,浣兒凶巴巴地道,「你要照顧好我姐姐哦!要是我回來時,她少了一根寒毛,你就完蛋了!」
自從得知她的身份後,徐觀濤就是有十顆腦袋都沒膽犯上,只能任她指著鼻子訓誡。
他到現在都還是不敢相信,這個野丫頭浣兒,身上居然流著尊貴的皇室血統,她全身上下,有哪一點符合畫中美人的絕艷風情?
這大概是惟一不符合條件的一點吧!
「不曉得是當年的畫匠美化了劉妃,還是劉妃忘了多生些美麗給女兒……」他喃喃地咕噥著,未完的話,讓耳力一絕的褚尋陽給瞪掉了。
喬織艷苦笑︰「浣兒,你就別為難徐公子了。」
怕之前那些地方惡霸再來為難喬織艷,褚尋陽—走,她一個人沒個照應,商量之後,才會決定留下徐觀濤——不過徐觀濤本人倒是十分樂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時候不早了,浣兒,我們該走了。」褚尋陽輕聲催促。
「好。」她伸手要牽他,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過。
浣兒失望地扁扁嘴,默默跟了上去。
一直目送著他們的身影遠去,喬織艷依依難舍,眼底浮起淚光。
她不像妹妹那般天真,自從褚尋陽說明了浣兒的真實身份後,她便已心知肚明,今朝一別,此生怕是再難有相見之日了。
傻呼呼的浣兒,卻完全不為自己尊貴顯赫的身世而驚異,只當她有一個很了不起的爹,所以她就有很了不起的身份,僅此而已。
她不懂大家為什麼要這麼震驚,尤其是褚大哥,態度變了好多,不再抱她,也不再親密地與她說說笑笑,甚至連踫她一下都不肯。
找到爹她是很開心,可是她不要褚大哥變成這樣。
她真的想不通,除了多個身份外,她還是他的浣兒,那個愛笑、愛鬧、愛向他撒嬌的浣兒,難道多了個身份,他就不喜歡她了嗎?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開口︰「褚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當這個公主?」
「你胡說什麼!」褚尋陽低斥。多少人巴望生于顯赫的帝王之家都求不來,她有此造化,卻這般不懂珍惜?
「才沒有!我又不一定要當公主,我只要可以當你的娘子就好了。我們已經拜過天地,成了親,也睡在一起了,不許你賴!」
褚尋陽胸口一熱。
是啊,他們是以天地為證,成了親,也有了夫妻之實,這些是抹殺不了的。
浣兒雖天真,但他相信,她十分清楚在前頭等著她的,是什麼樣的極天富貴,可她卻將身份名利看得極輕,只以他為重——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問題是,她的身份畢竟不同于常人,豈容他任性?原本一場純純愛戀,卡進了世俗所規定的差距,以及「欺君之罪」的考量,皇上能不能諒解都還是問題,難保皇上不會將他的居心給想偏了……光是這些,他與她,便已不再是單純的夫與妻了。
使出最大的自制力,他抿唇不予回應,徑自走在前頭。
浣兒慪在心里,索性賭氣地拿左腳去絆右腳,任身子僕跌在地。
听見身後傳來的慘叫聲,褚尋陽趕忙繞回去︰「怎麼了,浣兒?跌傷沒有?我看看。」
「不要。」浣兒任性地推開他的手,「反正你都已經不喜歡我了,我的死活也不要你管。」
褚尋陽擰起眉,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化成無聲地嘆息。
他有什麼資格訓斥她呢?文武百官見了她,都還得跪下見禮,浣兒說得沒錯,她再怎麼樣,都輪不到他來管了。
浣兒見他光是皺著眉,面容沉郁,心里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她—定是讓他很苦惱了,不然他不會連嘆氣都不嘆出聲。
「褚大哥,你別這樣,是浣兒不好,你罵我嘛,別生浣兒的氣——」她是希望他罵她的,就像以前—樣,罵完之後,又會很寵愛地把她抱進懷里,別像現在這樣不言不語的啊!
「浣兒,你——」
浣兒不由分說,撲進他懷中嗚嗚咽咽地哭泣︰「不要這樣嘛,我不喜歡這樣,如果浣兒做錯什麼,你可以說,我會改的,別惱浣兒、別不理浣兒嘛,我好怕你不要我了,那我怎麼辦?浣兒只想和你在一起藹—」「浣我—」他該拿這個小東西怎麼辦?
褚尋陽動容地深擁住她,向疲于掙扎的心投降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不要你,只是眼前的情況太復雜,我需要一點時間解決。」
「真的?」漾著水光的明眸,尋求保證地望住他。
「真的。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必須想想該怎麼向皇上解釋。」
「那——不可以像之前那樣,都不理我哦!」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他拉起她上下打量,「跌疼沒有?要不要我背你?」
「好。」她大大方方地伸長了手。
褚尋陽無奈又認命地「貢獻」出他的背︰「請上‘馬’吧!」
罷了,從認識她開始,他就明白——這輩子是注定為她「做牛做馬」了!
「嘻!」浣兒將臉兒貼靠在他肩上,藏起唇畔甜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