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淚 第17頁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

他無聲自問,淒茫的心,卻給不了他答案。

「啊──」聲聲慘切哀嗚,回蕩在靜謐的夜色中,顯昨格外淒厲。

見她痛不欲生的模樣,身為父親的唐逸幽,也為之心如刀割。

迅速點了她幾處大穴,以自身深厚的內力源源不絕的灌入她體內,強行抗衡她體內劇毒。

撐著啊,靈兒!你已撐了三年,爹相信,你辦得到的!

撕心裂肺的痛楚煎熬下,她真的好想一死以求解月兌,然而,一張清俊不凡的容顏卻在此時浮上腦海……不,她不能死,她放不下他,再怎麼樣,她都得見他一面,確定他過得好不好……「靈兒,你還好嗎?」接下跌落他懷中的女兒,唐逸幽關切地問道。

沉重的眼皮動了動,看她如此虛弱,唐逸幽心疼地想拭去她滿臉的汗。

靈兒倒抽了口氣,驚惶地避開,整個人滾下床去,卻完全不在乎跌疼的身子,只是狡猾地抓回掙扎中遺落的面紗。

唐逸幽為之心傷。「你連爹都不能面對嗎?」

沒有人會嫌棄她啊!就算有,她依然是他的女兒,不管她變成如何,都是他最心愛的寶貝,為什麼她就是看不透這一點,無法面對自身的殘缺?

靈兒抿唇不語,抖瑟的身軀縮在角落,不讓任何人接近。

這景況看在唐逸幽眼里,心口緊得泛疼。他知道,任何人的存在,對她來說,都只有恐懼與不安,若真要她好過些,也只能遠遠地避開她。

深深望了她一眼,他無聲長嘆,不再試圖親近她。「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你娘還在等我。」

「爹──」一聲輕弱的叫喚,挽留了他的步伐,唐逸幽愕然回身。

「我要去汾陽。」掙扎多日,情感的牽絆,仍是戰勝了對人群的恐懼。

因為過于震驚,唐逸幽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無言地看著她。

她──還是跨出這一步了嗎?願意走出封閉的自我,不再自厭自棄地蜷縮在陰暗的角落?

一直以來,都只有若塵辦得到啊……「去吧,去見見若塵也好。」若說有誰能夠令靈兒重生,那也非若塵莫屬,他一直在等靈兒主動突破這個僵局,這樣她才有一線生機。

他一直都深信,若塵,是女兒生命中最後的一道陽光,他會為靈兒帶來全新的生命。

若兒呀,我再一次將傷痕累累的女兒交給你,千萬別讓姑丈失望啊……吩陽城的街頭仍是人聲鼎沸,只是,她卻再也感受不到難騰的氣息。

好多、好多的人,她已經有好久不曾置身在人群當中,她的心在顫抖,虛軟的肢體幾乎完成不了什麼動作。

她好怕、好想躲回沒有人的角落,但是,哪兒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們都用好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像是亟任人唯欲將她撕碎的魔爪……不!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了!

她想逃,她必須逃!

不敢再看向任何一道極可能是鄙夷或探索的眼神,她飛快地離去。不要想、不要看,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剛審完賬,由商鋪中走出來的秋若塵,不經意被撞了個正著。

他步伐不穩地退了兩步,看幾跌落地面的女子。「你沒事吧?」

「不要踫我──」她驚懼地退縮,環抱著抖瑟如秋天落葉的身軀。

秋若塵蹙了下眉,探出的手僵在半途。

那粗啞低燭的嗓音,令他本能地喊道︰「婆婆,您別緊張,我只是想扶您起來而已。」

婆婆?!脆弱的心一陣刺疼,她看起來已如此老態龍鐘了嗎?

仰起頭,對上那張關切地俯視著她的臉龐,她瞪大眼驚抽了口氣,震驚而哀愴的淚水再也掩不住。

是……是他!她終于再度見到他了,只是,他卻再也認不得她,一聲「婆婆」,痛入心扉。

秋若塵回視她,眸中浮起疑惑。她的神情彷佛受了傷,像是他說了什麼傷她極深的話嗎?沒有啊!

懊不會是這一撞,跌出什麼問題來了吧?老人家的身子骨是禁住折騰的。

「真是對不住,我太不小心了。請問婆婆住哪兒,晚輩送您回去。」雖是她自個兒撞上他,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該負上道義責任。

強忍眸中淚,听著字字椎心的言語,靈兒只覺人生至悲,莫此為甚!

她不該來的,對不對?明知結果一定會是這樣,她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還要面對這形同陌路的悲哀?在他眼中,她早已不是原來的她……是呵!他的妻,是清麗可人、笑容甜美的俏姑娘,而現在的她,鄧只是個歷盡了滄桑,人與心都已憔悴不堪的「婆婆」,怎堪再為他的妻?

她,什麼都不是……仰著無言相對的淚眼,透過他,同時也驚悸地睜大了眼,來不及多說什麼,她下意識地撲向他,代他受下那由身後直逼而來的奪命殺機。

「又一個替死鬼。哼!秋若塵,你真走運!」飄來的余音消散在人群中,秋若塵一陣錯愕,只來得及接住倒落他懷中的人兒,她肩上的鏢刃,證實了方纔的一切並非幻覺。

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

將人帶回家中,她已昏迷。

秋若塵無暇細想,解開她襟前的衣物替她止血上藥,反正她的年紀,應該足以當他娘了,也就不刻意拘于男女之防的考量。

當大片的果背呈現眼前,他驚詫地倒抽了口氣。這……這片肌膚……幾乎沒有一塊是完好的,坑坑疤疤的痕跡,著實難以入眼。

她究竟遭遇過什麼可怕的事?這一刻,他不由得對這謎樣般的女人好奇起來。

處理好傷口,他退開一步,審視拿在手中的鏢刃,那泛黑的血漬,足以讓他確定其上淬了毒,可她卻沒有一丁點中毒的反應,這未免太詭異了。

秋若塵陷入深深的迷惑之中。

他不明白,他們也只是陌生人罷了,她為什麼要舍命相救?

「嗯──」細如蚊蚋的低吟,打斷他的冥思,他連忙傾向前去。「你醒了嗎?感覺如何?」

幽幽然輕啟的眼瞳,迎向那道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形,確定他安然無恙,這才松下一口氣。

接著,忽然想起什麼,慌亂地撫上臉龐,確定那層面紗仍在,緊繃的心弦才得以稍釋。

「你輥緊張,沒征得人鐵同意,我不會任意妄為的。」他輕聲說著,安撫她惶然的心緒。

沒錯,他最好奇面紗之下會是怎樣的一張容貌,但是這樣的好奇若會傷害她,執意為之也未免殘忍。

「婆婆,你現在受了傷,不知道你的家人會不會擔心?要不要我通知你的兒子或丈夫呢?」

兒子?丈夫?他真將她當成了行將就木的老婦了嗎?

「怎麼不說話?」驚見她眸中的哀淒,秋若塵恍然明白。「難道……你沒有親人嗎?」

她依然沉默不語,秋若塵自是當成了默認。

原來,她是孑然一身,孤苦無依。

惻隱之心乍然涌起,他低聲安慰。「婆婆救了我一命,如果不嫌棄,就把我當成您的兒子,留下來讓我奉養您百年。」

她還能再承受更多嗎?與自己的丈夫面對面卻難相認,靈兒覺得好悲哀!

欲哭,卻已無淚,她哀慟地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婆──」秋若塵呆立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散落的長發自鼻翼拂掠而過,微泛少女馨香,他微張著嘴,看向那道逃離的縴影,才驀然驚覺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尋陽──屬于少女特有的身段啊!還有那一頭雲瀑般的柔亮長發,怎會是一名頭發早該花白枯槁的才婦所能擁有的?

他早該想到的,之所以會留下那一身駭人瘡疤,必曾遭逢劇創,那麼,嗓音受損也不足為奇,搞不好……她年紀比他還輕呢!虧他居然還聲聲「婆婆」的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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