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她氣虛地接口,幾乎沒勇氣問了。
「想妳一定是菩薩送給我的俏佳人!」屈胤碁露出笑容,開開心心地道出結論。
聞言,奴兒差點昏倒!
她還以為他……以為什麼呢?他從來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又怎麼可能會認得出她來?也許……也許他早就忘了現今世上,還有個名喚奴兒的痴心女子。
收起突生的哀憐,她強打起精神。「公子別說笑了。」
「誰說笑了?我是很認真的。」屈胤碁道。那口氣,的確是一本正經。
寥寥數語,無端端又將她平靜的心湖撩起漣漪點點,奴兒心慌意亂,想抽身,偏偏又無法如願——「麻煩公子高抬貴腳。」不願再听他胡扯,她道出了打一開始就打算說的話。
誰知——「我為什麼要?」屈胤碁的表情很囂張。
「你——」她氣悶地輕咬下唇,為難地呆在原地。
其實,她大可揚聲一喊,說他意圖調戲她,便可輕易月兌身了,可是……她怎忍心這麼待他?
透過薄紗,他似乎也感受到她楚楚可憐的神韻,再加上他們已引來不少人的側目,他這才不怎麼甘願地移開腿——在神佛面前打情罵俏總是引人非議嘛!他是無所謂,但他的小女人可受不了這些。
一得到自由,奴兒立即起身將手中的清香插上香爐,然後便匆忙地往後苑奔去。
屈胤碁張口欲言,最後仍是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跟了上去。
第八章
「姑娘。」無聲無息地,屈胤碁又打她身邊冒了出來。
「你——你又跟來做什麼!」奴兒退開一步,急惱地問。
屈胤碁聳聳肩,隨意看了眼幽靜的後苑。
好極了!沒什麼人,正是個傾訴別後離情的好地點,正好可以「盡情發揮」,他的小女人真是太會選地方了。
「我們都還沒談出結論,妳怎麼可以拋棄我。」屈胤碁道,那口吻,像極了被遺棄的怨婦。
「我們哪有什麼好談?」奴兒的口吻是一派的不以為然。
「怎麼沒有?妳是菩薩送給我的美嬌娘,妳忘了嗎?」
「誰……誰是你的美嬌娘?」奴兒結結巴巴。
「妳呀!」他回得理所當然。
奴兒心頭酸酸苦苦。
他還是沒變嗎?見著女人,總愛逗弄一番,看別人為他意亂情迷,然後便覺快意?
「公子請自重!」除此之外,她不曉得她還能怎麼響應。
「我是很自重啊!瞧,我連妳一根手指頭都沒踫到,要在以前,我早就直接把妳拖上床了。」忍了四個多月的,絕對夠她受的!
他的話讓奴兒的臉色忽紅忽白。
這種話叫「自重」?虧他還有臉說自己是「正人君子」!
「你……不要亂來……」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沒辦法,太了解他的人了,再加上他講的那些話……她很難不這麼反應。
但,屈胤碁只是無辜地眨眨眼。「我什麼都還沒做,妳就在期待啦?既然如此——」他「順應民意」地往她跨了步去——「不要!」奴兒驚叫一聲,立刻跳開。
「妳小心一點!」他月兌口喊道,伸手摟住她。
她不想活啦!身懷六甲竟還敢這麼蹦蹦跳跳的。
奴兒錯愕地看向他。
是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好像很緊張?那算是關心嗎?
這一刻,她突然有了很奇怪的感覺,他是不是早就認出她來了?
旋即,奴兒又搖頭斥罵自己的傻氣。她臉上覆著頭紗,他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推開他,她連連退了好幾步,拉出了安全距離,讓自己的腦子能多少保持清醒。
屈胤碁並沒阻止她的舉動,但他的黑眸卻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然後語出驚人——「決定了,我要要妳!」
他很大聲地宣布,又將奴兒嚇得神情呆愣。
他、他、他……這怎麼可能!屈胤碁是個最鄙視婚姻的人,就算是戲弄,也從不讓此言出口。
奴兒都快分不清精神錯亂的人是他還是她了。
「我——並不漂亮。」她低低地道。
以往,他總愛嘲謔地喊她一聲「丑奴兒」。如果他知道,眼前的她,曾是他棄乏敝屣,不屑一顧的女人,不知會作何反應?
「無所謂。」他淡然置之。
是啊!他當然無所謂,只要嘗起來的滋味夠銷魂就行了,不是嗎?
奴兒悲澀地想著,沒忘記他每一句殘酷見血的言詞。
「我——有孕在身,你沒看到嗎?」
屈胤碁目光短瞬間接觸到她隆起的小骯,一抹復雜的異常光芒閃過眼瞳,但旋即又消逸。「那又怎樣?我並不在乎。」
這樣的回答,令她愕然。
「但我心里有人了,我只愛他,沒有人能取代。」不指望他听得懂,反正……她就是傻,能用著自己的方式訴盡情意,就覺很滿足了,至少,這用不著面對他殘忍的嘲諷與鄙棄。
「是嗎?妳愛他——」屈胤碁凝思般地低語,深深望住她。
「至今仍是?」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他的眼中盈滿她所無法解讀的情緒,奴兒沒來由地心神一震!
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像是早已看穿了她?那般深幽的眸光……究竟在表達什麼?
接著昏亂的腦子,她害怕去深思,也不敢踫觸可能會有的答案,唯一的念頭,只是慌亂地逃離——屈胤碁沒再糾纏下去,定定地望住她遠去的身影,放任她找回寸許的喘息空間。
但,那是暫時。只有他的懷抱,才是她最終的棲息處,他會讓她再度回到他身邊的。
今生,她再也無法逃開。
※※※
低垂的夜幕籠罩大地,萬籟俱已寂,奴兒的心卻再難平靜。
回想起白日的點點滴滴,激蕩奔騰的心緒,勾起了她一直以來極力隱藏的血淚悲歡。
她並不堅強,相對的,她有的是一顆一捏便會碎去的心。當初離開他,是她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才辦到,在那一刻,靈魂便已死去一次。
她甚至無法回想,那一段日子,她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意識成日虛虛浮啊,宛如游魂一般,想的、念的,淨是他與她共處的每一分時光,有歡笑、有甜蜜、有酸楚,也有刺骨的傷痛……食不知味,寢不安忱,日里夜里、甚至縹渺的夢境中,總是盈滿了他的形影、他低沈醇醉的嗓音,她幾乎以為,她會因為過度的思念與悲傷而死去。
就在那時,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
彷佛一股全新的生命力灌入體內,她有了活下去的方向,空茫的瞳眸,再次凝起光亮。
這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
呵!多意外的驚喜。她月復中正孕育著他的骨血呢!也許,「他」會長得很像、很像他哦!
像是獲得了無上的至寶,奴兒萬分珍惜地看待著他賜予她的一切,也因為這樣,她熬了過來。
本以為,她這輩子就是這樣了,卻沒想到,有生之年,她還能再見他一面。
今日一見,使得狂切的思念,再一次地泛濫成災,奴兒不得不承認,她其實好想他,卻始終強壓在心靈深處,不敢去踫觸。
如今的少爺……怎麼說呢?讓她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
浪蕩的神采,狂肆的邪笑,這些都沒變,只是,幽邃的瞳眸深處,似乎多了抹專注。
專注?這怎麼可能?他對女人從不專注的。
「想情郎啊?」低沈的嗓音,自幽靜的一室響起。
奴兒思緒一團亂,未經思考便本能地道︰「小姐,妳又取笑我——」
然而,她一轉身,卻對上了那噙著謔笑的俊顏,她嚇得神情呆滯。
「我的聲音會像女人啊?妳太傷我的心了吧?」他可是自認很有男子氣概的。
「少……少爺……」過度的驚嚇,讓奴兒只差沒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