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來運轉 第12頁

「王後又怎麼能確定不是邪物害死蘭貴妃?」太後口氣轉硬,態度也冷了,不再直呼她的閨名。

依雀沉吟了一下,「是不能確定,不過,既然大家這麼擔心,那就做個實驗來證明好了。」

這下連匡衛也不得不听听看她想說什麼。「實驗?」

「沒錯,既然大家都那麼害怕巫咒,不如也去找個巫師,同樣在小木人身上寫下某個人的生辰八字和咒語,然後再看看那個人會不會死,這樣不就可以證明那種東西不會害人了?」她自認這是個好辦法。

匡衛嘲諷的看她一眼,「那麼王後認為該找誰來試?」

「呃……」依雀不禁猶豫了。

這時,太後心生一計。「這當然要找個讓大家心服口服的對象才行,王上,不如就從後宮的嬪妃中挑選一個……就芷嬪好了。」

他俊臉一僵,「母後!」

「王上舍不得?」她諷刺的一笑。

依雀翻了個白眼,「不用找別人,就讓臣妾來試好了。」

「王後?」匡衛愕然。

太後心中暗惱她的多事。「母後怎麼舍得讓妳去試,萬一出了事,怎麼對得起妳爹娘?」

「只有臣妾親自去試,大家才會相信,而且邪不勝正,臣妾相信可以打敗它,母後不用擔心。」連依雀都好佩服自己這麼偉大,她也要讓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匡衛,看他以為還敢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哼!為了爭一口氣,她跟它拚了。

走在御花園的路上,繁花似錦的美景卻無人欣賞。

一臉落寞寡歡的匡衛走在前頭,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一群太監、宮女和侍衛跟在後頭,拉成長長的隊伍。

依雀跟在身後,無聊到想要尖叫,她當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不過也別拖一堆人下水,換作是她,早就跟一票朋友去編車,或者去KTV唱歌,玩到瘋為止,不過,在這里什麼都沒有,活像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似的,連說個話都要自稱臣妾、本宮的,她已經很努力去入境隨俗了,不過若再待久一點,她也想干脆死了算了,搞不好這個王後不是被人害死,而是自我了斷。

「唉!」她苦著小臉,嘆了好長一口氣。

听見這聲嘆氣,匡衛皺著眉回頭。「王後在嘆什麼氣?」

「那你呢?」

他怪異的瞟她一眼,「朕並沒有在嘆氣。」

「怎麼沒有?你在心里不曉得嘆了幾口氣了。」依雀往上翻了個白眼,「如果心情不好,就發泄出來,痛痛快快的大吼幾句也好過些。」

匡衛看她的眼神好像依雀腦袋有問題。「朕沒有心情不好。」

「如果真的沒有,為什麼每次從慈寧宮出來,你就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依雀的話讓他驚訝的瞠眸,除了晏福,從來沒有人發現這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世上又不是每對母子的感情都很好,也是會有例外的。」

「朕不懂王後在說些什麼。」他矢口否認。

她自嘲的撇唇,「你當然听得懂,只是不想去正視它的存在。」

「王後到底想說什麼?」匡衛瞇起眼問。

依雀才不怕他,眼楮瞪得比他大。「難道你相信真的有人規定,當爹娘的就得疼愛自己所生的子女嗎?我想應該沒有吧!大家只會說血緣是斷不了的,其中必定有親情的存在,因為那是天生的本能,可就算是自己親生的骨肉,不愛就是不愛,你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原因,可是你依然會在心里不斷的想,到底是為什麼?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王後!」他臉上有種心事被人戳穿的狼狽。

不管匡衛臉色有多難看,一副想要親手掐死她的凶樣,依雀還是裝作沒看見,自顧自的說下去。

「難道你心里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嗎?不管你做得再好,如何努力的去討好她,她就是吝嗇到不肯給你一個笑臉、一個擁抱,甚至一句慈愛的話,然後你就會想我真的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嗎?我真的是她的親生骨肉嗎?父母愛子女不是天經地義的,可是為什麼她……」

匡衛憤然的大吼,「住口!住口!妳懂什麼?」

「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她火氣跟著上來了。「不管踫過幾次釘子,還是會在心里奢望著有朝一日能得到母愛,就算受過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還是拚命假裝不在意,每次都忍不住偷偷期盼。」說到這里,依雀眼眶泛紅,嗓音哽咽,好像這番話也說出自己的心聲。「就這樣一直到你完全失望,徹底放棄為止。」

匡衛死瞪著她,喉頭發緊,卻怎麼也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從來沒有人膽敢對他說這些話,那麼的單刀直入,針針見血,幾乎讓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沒錯!他是不只一次這麼問過自己,但從來沒人看得出來。

「為什麼王後會……」這麼了解他的感受?好像可以听見他內心的呼喊?「會知道……」

她別開小臉,不讓他看見在眼眶中打轉的淚光。「我曾經听老一輩的人說過,這一世會成為母子,是因為上輩子欠了對方,所以這輩子才要來償還,不過也注定沒有母子緣分,只要這麼想的話,心里就會好過點了。」

「妳哭了?」匡衛眼光柔了下來。

依雀用手背胡亂的抹了下滑下臉頰的淚水,倔強的反駁。「我才沒有!」

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在說謊。

身為被神界挑選出來的黑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擁有朢國的一切,更擁有許多可以為他赴湯蹈火的侍衛,文武百宮見了他都得跪拜表示忠誠,可是卻沒有人真心為他流過一滴眼淚,為他哭過。

餅了好久好久,匡衛的笑容中透著一抹苦澀。

「王後又怎能體會朕的心情?」

她自我解嘲。「我想,這世上比王上的遭遇還慘上十倍、百倍的大有人在,你已經算是幸運了,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匡衛深深的凝睇著她,彷佛才第一次見到她。

「有的孩子從小就被自己的親生爹娘虐待,只要不高興,就打他們出氣,運氣差得還來不及長大就這麼死了,他們不是更可憐嗎?」依雀總是這樣想來安慰自己,她早就放棄從母親身上得到什麼,恐怕在她被車撞死之後,她那賭鬼老媽仍沉迷在牌桌上。「所以,奉勸王上一句,有些事不要太強求,不然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他緊閉了一下眼,「說得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

這點她就幫不上忙了。「這個結還是要靠王上自己打開。」

走上一道雕龍畫棟的拱橋,匡衛揚起大掌,示意晏福和其他人在橋下等候差遣,不必跟上來了。

沉默片刻,匡衛忍不住嘆了口氣,「朕真的不明白……」這個問題在他心里盤踞了二十多年,始終沒有解答。

「何止你不明白,只能說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答案的。」彷佛猜到他想說什麼,依雀心有所感的接腔。

匡衛兩手背在龍袍後面,口氣沉重。「她是朕的親娘……」

「那又怎樣?」依雀涼涼的回他一句。

俊臉一怔,自己話都還沒說完,她就知道他想說什麼,旋即泛出苦笑。

「的確,那又怎樣?不管朕用盡方法想多跟她親近,她就是拒朕于千里之外,就連朕在襁褓時,听說母後也從不曾親手抱過朕一次。」

不知怎麼的,他居然可以這麼心平氣和的和王後侃侃而談,把這些從來不曾跟任何嬪妃說的秘密跟她分享,如此的心靈相通,于是在不知不覺當中透露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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