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旋過身來,還是不由得心軟了。「他真的相信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那天要是不先冤枉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王上全心全意的相信王後娘娘。」晏福點頭如搗蒜。
依雀咬了咬下唇,還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平白無故被誣賴。「他真的相信不是我害死芷嬪肚子里的孩子?」
「是的,王後娘娘。」
吸了吸氣,還是有些憤恨未消。「他相信有什麼用,現在全王宮的人都以為是我嫉妒芷嬪懷了龍種才下了毒手。」
晏福垂下雙眼,口氣沉痛。「奴才相信很快就能查出凶手是誰了。」
「讓我再考慮一下。」依雀不想太快原諒他。
他在心中輕嘆,「是,王後娘娘。」
第九章
即使再生匡衛的氣,最終她還是來了。
依雀鑽出鸞轎,才抬起螓首,就見紫宸宮外有比平常還鄉的禁衛軍看守著,隱約透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步上玉階,兩名侍衛上前攔下依雀。
她擺出王後的架式,柳眉倒豎的瞪著他們。「本宮要見王上,你們敢阻攔?」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互覷一眼,「這是太後的懿旨,任何人都不準進去打擾王上,還請王後娘娘不要為難屬下。」
她怔住了。「太後的懿旨?」
「是。」侍衛職責所在,不能讓步。
依雀越過他們,往紫宸宮內看了一眼,「真的不能讓本宮進去?」難道匡衛真的被囚禁在里面了?不行!她必須想辦法救他。
「請王後娘娘恕罪……」
「大膽!」依雀扮得有模有樣,覺得自己還滿有演戲的細胞。「本宮是听說王上這幾天龍體欠安,特地前來探望他,要是王上出了什麼事,你們這些人擔待得起嗎?還不退下!」
「可是太後……」
「太後那邊有本宮負責,還不讓開!」
侍衛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總算讓出一條路來。
抬頭挺胸的越過重重守衛,依雀心里其實很緊張,就怕唬不倒他們,幸好她的演技不錯。
晏福听到聲音出來迎接。「奴才見過王後娘娘。」
「王上呢?他沒事吧?」她焦急的問。
他有些吞吞吐吐。「王上他……」
依雀沒耐性听他支支吾吾,撩起裙襬就往里頭走去。
穿過前殿,來到內室,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味,讓她把鼻子都摀住了,再看到醉趴在幾上的男人,依雀真的很想扁他一頓。
靠!借酒澆愁就能解決得了事嗎?
「匡衛!」她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七零八落的龍袍,將他黏在幾上的頭抬了起來。「你給我起來!」
喝得醉醺醺的匡衛含糊的怒斥。「滾出去!」
她氣炸了。「你敢叫我滾?!」
匡衛揮動雙手,醉眼迷蒙。「統統都給朕滾出去!」
「晏福,去舀一盆水來!」
「是。」晏幅出去沒多久又進來了。「水來了!王後娘娘……」
沒空跟他解釋,依雀雙手接過,就往還在醉生夢死的匡衛頭上潑了下去,這下讓他整個人都驚跳起來,想不清醒也不行。
他破口大罵。「大膽!」
「清醒了沒有?」依雀兩手抆腰,「不夠的話,外頭的水還多得很,要潑幾盆都可以。」
晃了晃腦袋,吃力的睜開眼皮,看清眼前氣憤難平的女子,滿腔的爆怒頓時全熄了。「雀兒,妳終于來看朕了?朕以為妳還在生氣。」
依雀瞪大秀瞳,從齒縫里進出聲音。「我的氣是還沒消,不過看到你這副德行,我就更火大了,以為把自己灌醉就可以減輕痛苦了嗎?你就是把自己溺死在酒缸中,事情也不會改變。」
「夠了!朕的頭很痛,不想听這些大道理。」他捧著彷佛有無數支槌子在敲打的頭顱,逸出痛楚的申吟。「晏福,再去拿酒來!」
她回頭下令,「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
「是。」晏福想了想便轉身離去。
匡衛俊臉扭曲的大喊,「晏福!」
「他已經走了,你再怎麼叫也沒用。」依雀由高往下的睥睨他狼狽的模樣,想到應該意氣風發、權傾天下的黑帝變得這麼落魄,她也很想哭,很想痛罵他,卻也替他感到悲哀。
「王後!」他怒不可遏的咆哮,「別以為朕愛妳,就可以放肆了。」
她噙著淚光跟他嗆聲。「那你想怎樣?把我拖出去砍了嗎?」
「妳……」匡衛氣結。
依雀抖了抖唇,緩緩的跪在他面前,然後張臂將匡衛摟向自己。「想哭就哭吧!喝酒逃避只是暫時的,最後還是要去面對現實。」
「可是朕好累,真的好累。」他身軀僵硬片刻,直到再也沒有力氣抗拒,將已經冒出短髭的下巴擱在她的頸窩問,逸出痛苦折磨的瘖啞嗓音。「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那具看似強壯,此時卻輕顫不已的背。
「哭吧!不會有別人听見的。」
匡衛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朕的眼淚已經干了……」
「那就吃點東西,听晏福說你這陣子滴水不沾,這樣會生病的。」她皺了皺秀眉,斜睨他一眼,「還有,你身上好臭,我從剛才就一直停止呼吸,不然早就被你醺昏過去了。」
「很臭嗎?」他嗅了嗅身上,的確有股怪味,俊眸一瞋,「從來沒有人敢說朕臭,還巴不得黏在朕身上,只有妳敢這麼說,妳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她撇了一下唇,心想,這個道理還不簡單。「那是因為你是一國之君,他們怕腦袋不保,所以都挑一些好听的話哄你,如果你想听的話,多的是人跟你說,不差我一個。」
「確實是如此。」匡衛也承認了。「朕自從出生那一刻,就被天帝選中,成為朢國的君王黑帝,沒有人敵對朕的權威有任何的質疑,朕可以說是天之驕子了,或許就是這樣,神界才會不斷的考驗朕,讓朕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喪子之慟……不過,听說墨國的蒼帝這輩子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子嗣,比起他來,朕還算幸運多了,不該在這里自怨自艾。」
依雀橫他一眼,「本來就是,也許他們……他們跟你有緣的話,還會再投胎來當你的孩子。」
「朕也希望如此。」他閉上眼皮,倒在她的大腿上,放任自己的意識飄忽,一股極度的倦意襲至全身。「朕真的好困,好想睡。」
她俯睇著他疲憊不堪的俊臉,喉頭一梗,「那就睡吧!」
「妳會在這兒陪朕嗎?」匡衛在睡著之前問道,只要在她身邊,他可以不必顧慮身分,卸下心防,完全放松。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反正她也無處可去了。
依雀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愛一個人。
出生在一個親情單薄的家庭,沒有得到太多的愛,自然也不願付出,經常一起鬼混的死黨都說她是個冷血動物,可以見死不救,依雀也承認,唯一能獲得她關心的只有弟弟而已。
但是,遇到這個男人,即便身分高高在上,終究只是個人,卻不能像普通人那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時想想真的有點同情他,雖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過她願意去試試看。
腳都麻了,依雀也沒動一下,只是盯著他沒有設防的睡顏,舍不得移開……
「砰!」手上的奏折用力摔下。
「王上息怒!」大殿下的文武百官全跪了下來。
匡衛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幾天沒有早朝,簡直快要變天了。「聯有準許興建奉天殿這回事嗎?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違抗朕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