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石槐輕咳兩聲,示意他們不要露出這麼驚愕的表情。
「幼幼,吃飽了嗎?」他放下筷子。
「吃飽了,好飽。」看著毫無城府,更不知心機為何的幼幼,每句話都表達得如此直接,他想︰這說不定是她的幸運。
「這陣子忙得忽略了妳,想不想出去走走?去哪兒都行。」
「真的,去哪兒都行?」她立刻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跟著咚咚咚地跑到窗邊指著外頭的一角。
「什麼?」石槐心一提,卻佯裝不解。
「花……花……好漂漂的花……」
那可是幼幼近來的大發現,她一向喜愛花兒,有幾次無聊在外頭打轉時,她突然看見有一處滿是桃花的地方,但當她興匆匆地跑到那里一看時,才發現居然鐵門深鎖。
「桃花園!」不僅是石槐,就連其他人也都默契十足地一震。
「幼幼,那里不能去。」他拒絕了她。
「不能去?」她搖著小腦袋,輕拽著他的衣袖,蹲在他面前對住他凜然的目光,「你……你剛剛說都可以的……」
「除了那里,其他地方都行。」他深吸口氣,壓抑住內心的躁意。
幼幼扁起嘴兒,抽抽噎噎地哭鬧了起來,「你騙我,你竟然騙人家,我不管……我討厭你……你說謊……」
「幼幼!」他深吸了口氣,急急抓住她抖動不停的肩,「我說的是真的,除了那里,其他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帶妳去。」
「不要、不要,你就是愛騙人家,我才不要。」這下子,她的舊毛病似乎又犯了,不但又吵又鬧,還哭哭啼啼,緊拉著石槐的衣袖拚了命地搖晃著,直鬧得他一顆心煩躁不已。
「別鬧了!」他用力一推,幼幼沒抓穩,整個身子往後一飛,猛地撞上了牆,然後像個破布女圭女圭般跌落地面。
「夫人……」大伙見了不禁齊聲驚喊。
「天哪!幼幼--」
石槐迅速沖過去,滿臉愧色地扶起她嬌弱的小身子,可她嘴角已泌出血絲,跟著竟俯身將剛剛吞下肚的膳食全嘔了出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憂心忡忡地直拍撫著她的背脊,對其他人喊道︰「快!快請大夫來!」
幼幼眼淚汪汪地直搖頭,「不……不要請大夫……我不想看大夫,他……他們都喜歡讓我喝一種好苦的東西。」
「可是妳……」瞧她嘴角都泌出血絲了,不讓大夫診斷看看他怎能放心呢?
他好恨自己,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他不但沒能把聲音控制好,就連力道也控制不住,每每都傷害到他最親近的人。
「壞,抱我好不好,抱我……我好冷……」她的小手揪緊了他的衣袖,牢牢地將他的大手按在心窩上,感受他的溫度。
看著她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緊繃的情緒終于瀕臨崩潰,一把抱起幼幼,眼底閃著水光,直沖向他們的寢居。
石槐將幼幼安置在床上,他則盤坐在她身後,以雙掌抵住她的背脊,慢慢運行內力化解她體內瘀結的氣血。
幼幼閉著眼,想動卻動不了,只覺得渾身籠上一股熱氣,逐漸逼退了那股襲身的冷意。
又過了不知多久,石槐才放開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摟進懷里問︰「好些沒?還冷不冷?」
她輕搖螓首,「不冷了。」
「還會痛嗎?」他不舍地又問。
「不痛了。」她緊窩在他懷里,「我是不是又笨得做錯事了?以後你如果嫌我笨的話,能不能不要打我?」
「老天,我沒有嫌妳笨。」他心疼地定定注視著她縴柔的小臉,「告訴我,妳真的想去桃花園嗎?」
「呃……不想去了。」像是個怕被打的小孩,她的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似的。
「我想帶妳去,妳去不去呢?」
石槐的這番話讓幼幼感到遲疑,她抬起水眸,眸底閃動著期待的輝彩,小聲地問︰「我真的可以去嗎?」
「無所謂了,就去吧!」雖然他曾發誓這輩子不再踏進那地方,但為了她,他可以放棄原則。
「那……可不可以現在去?」她眨一眨眼。
「好,但是妳的身子可以嗎?」他仔細端詳著她的狀況,「我希望妳能先在床上休息兩天,我不會食言的。」
「不要,我想--」突然她又想起他方才那一推,不禁心有余悸地皺起眉,立即改口,「好,就過兩天……」
看著她失望的神情,石槐的一顆心驀然往下一沉,「沒關系,我現在就帶妳去。」
「真的?」幼幼的眼楮倏然一亮。
「對,為了獎勵妳有明顯的進步,所以我答應妳。」輕輕將她扶了起來,他又聲明,「不過不能逗留太久喔!」
「好。」她听話地點點頭。「我只看一眼就好。」
石槐真不明白,她為何這般好奇,就為了看這麼一眼也寧可激怒他,唉!
「從這邊走。」他扶她下床,握著她的手緩緩朝前移步,行經回廊時,他笑問︰「妳在于家時,也是這麼固執嗎?」
「固執?!」她不懂。
「就是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就非到手不可。」石槐瞇起眸,低柔的嗓音里揉入一絲危險的慵懶,「我猜妳們姊妹當中,妳一定是最常受到責難的。」
「才沒呢!我大姊才經常被罵,尤其是欺負我的時候。」幼幼偷偷吐舌,然後貼近他咬著耳朵,「我爹娘都拿她沒辦法,常罵她是搗蛋鬼。」
「那妳呢?妳大姊怎麼欺負妳?」他皺起眉,想知道芊芊是如何地「友愛」妹妹。
「她會拿染了紅墨的糖葫蘆讓我吃。」她可愛地歪著腦袋想了想後說道。
「天,芊芊居然這麼對妳!」下回遇到海上飄,他非要他好好管管他老婆不可。
「是呀!還有很多,可我想不起來了。」眼見桃花園越來越近,幼幼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我看到了,就在那里!」
「幼幼--」眼看她用跑的離開,石槐也只好快步跟上。
一走近園門,他便掏出一直以來都系在腰間的鐵鑰匙,輕輕旋開鎖頭,解開繞在門上的鐵鏈。鐵鏈才剛抽離,幼幼立刻就推開園門奔了進去。
聞著滿園的桃花香,她快樂地在其間漫舞著,因為在于家她的房間外頭就有好幾株桃花,「這些花比我的花還要大、還要香。」
「這里的花也是妳的。」她是這兒的女主人,這些花當然也屬于她。
「可你不讓我進來。」幼幼隨口說出的一句話竟讓他啞口無言,因為在這之前,他一直把這里當成他獨自擁有的秘密,當然也是一種傷痛的教訓。
「我只是--」
「沒關系,我只是想來看看,不是要跟你要這些桃花。娘說我最不會照顧花了,容易養死它們。」她天真地對石槐嫣然柔笑,那慧黠的雙眸怎麼都無法讓人相信她是個痴兒。
在石槐深幽的目光下,她雀躍地繼續朝前走去,突然,她瞧見前方有一間雅致的竹屋,在他還來不及阻止前便飛快地奔了過去。
「幼--」石槐只好再度跟上,一進門就瞧見她站在一面牆前,那雙柔眸緊緊盯著牆上的一幅畫。
「姊姊好漂亮!」她喃喃地盯著畫中美女說道,那女子身著輕綺軟羅,斜靠在貴妃椅上,千嬌百媚、楚楚動人,美得不可方物。
驀地,她的視線落在左下角的落款上,除此之外旁邊還有幾行小字,可她識字不多,根本認不得上頭寫些什麼。
「別看了,我們去那邊玩。」石槐拉住她的小手,想將她帶開。
「不要,我要看。」幼幼甩掉他的手,就這麼怔怔地望著畫中人,「壞,這個美麗的大姊姊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