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恩旋身,領著小茉走了。
崔姨娘面帶笑意地目送她離開,直到見不著她的身影,笑意倏地自她臉上消失,她轉頭,目光冷厲地射向霍碧山,沉聲道︰「福瓶,三喜,你們先退下。」
埃瓶跟三喜答應一聲,立刻退到听不見他們母子交談的地方。
「姨娘,為什麼……」
「你住口。」崔姨娘怒視著他,盡避福瓶跟三喜已經退開,她還是刻意壓低聲音,「瞧你這出息,斷頭台在那等著你,你還自個兒洗淨了脖子往刀口上擱?」
「姨娘,您這話是……」
「你大哥還是從前的霍曉濤嗎?」她神情嚴肅,「這一年來,我要你小心行事,安分守己,怕的就是東窗事發。」
「姨娘,我……」霍碧山訥訥地道︰「我只是怕她接近翠堤是有其他目的,她先前是如何威脅我們的,姨娘沒忘吧?」
「我自然是沒忘,」崔姨娘神色嚴然,「舒眉說你大哥曾兩度深夜造訪遇月小築,這事太不尋常。」
霍碧山一怔,「大哥他……」
「自他病愈,便將賀春恩母子倆驅至遇月小築,這一年多來不曾聞問、就連她先前摔下樓後他都沒去看她一眼,可如今卻兩度在深夜前去遇月小築,實在可疑。」崔姨娘繼續道︰「賀春恩傷後,彷佛變了個人,就像一年多前的你大哥一樣……」
「姨娘,您擔心什麼?」
「我也不知道該擔心什麼。」她難掩內心的不安及疑慮,「你大哥清醒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將賀春恩驅出承明院,當時我便擔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可在那之後,他除了致力于擴充天羽織在盛京、京城及各地的版圖,對內倒不曾有過什麼動作,要不是賀春恩把咱們逼急了,我也不會……」她警覺地沒把話說下去,盡避周遭並無他人。
「姨娘,賀春恩真的失憶了嗎?」霍碧山滿臉懷疑,「我怕她是佯裝失憶接近翠堤。」
「看著倒不像有假,舒眉待在她身邊,大大小小的事都躲不了她的眼楮,我比較懷疑的是,你大哥如今突然接近了她會是……」
「這個我倒認為姨娘不必擔心。」霍碧山打斷她,一派輕松地道。
崔姨娘微頓,「此話怎說?」
「大哥終歸是個男人,興許是因為她跟以前不同,令他感到好奇跟新鮮吧。」
聞言,崔姨娘也覺有點道理,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雖說眼下風平浪靜,可面對難以捉模的霍曉濤,她覺得還是警醒一點為上策。
「總之凡事看著辦,你別在這時候給為娘的添堵,也莫再去招惹那女人。」說著,她不忘再叨念他一句,「還有,喝酒誤事,少喝一點。」
「明白了,姨娘。」霍碧山訥訥地答應一聲,「兒子會小心的。」
崔姨娘沒再多說什麼,跟福瓶使了個眼色。
埃瓶見著,立刻小步地趕了過來,跟在她身後離開了向陽院。
第四章 為兒教育起爭執(1)
翌日上午,春恩便帶著蘇翠堤退回的孕服前往向陽院。
這回,崔姨娘也在,有她這身為當家主母的婆母做主,蘇翠堤安心接受春恩的心意,崔姨娘也告訴春恩,往後盡避往向陽院來無妨,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樂樂。
稍晚,照雲院差人來傳,要春恩帶著子琮前去見霍家老爺。
春恩帶著子琮去了照雲院,發現花廳里有客人。
見春恩帶著子琮來了,霍騰溪漾開慈愛笑顏,對著子琮招招手,「子琮,來。」
春恩松開手,跟子琮使了個眼色,他便快步地走向霍騰溪。
霍騰溪一把拉著子琮的手,對著客人說道︰「買夫子,這便是我霍家獨苗兒霍子琮。」
滿頭白發,又蓄著白胡,一副仙風道骨般的買夫子細細地端詳著子琮,「小少爺看來聰明伶俐,將來一定不得了。」
「買夫子過夸了,這孩子調皮得很。」听了買夫子的夸贊,霏騰溪盡避得意,卻還是謙遜地道︰「以後還盼買夫子能嚴加教導。」
听著他們的對話,春恩明白了一件事,霍騰溪要聘請眼前這位買夫子至府中為子琮授業,也就是說,這位仙人般的老爺爺將是子琮的家教。
瞥見春恩一臉驚疑,霍騰溪笑道︰「春恩,這位是買夫子。」
買夫子轉過頭來看著她,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恭謹地一福禮,「妾身賀春恩見過買夫子……」
買夫子微頓,沒直接響應她,而是轉向霍騰溪問道︰「這位是……」
「春恩是子琮的生母,是我兒霍曉濤的妾室。」
「噢。」買夫子知道她是妾室,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再沒多看她一眼。
呵,看來九成九是個迂腐封建的老學究。天啊,子琮在這種老學究的教導下會成什麼樣啊?
霍騰溪一臉歡悅欣喜,「春恩,買夫子可是前朝探花,飽讀詩書,學富五車,讓他來為子琮授課是再合適不過了。」
「霍老爺過獎,老夫愧不敢當。」買夫子一揖,「承蒙霍老爺抬愛,老夫才有幸為小少爺傳道授業解惑。」听著他們兩人你捧我,我捧你的對話,春恩頭皮一陣發麻。
子琮自出生便養在霍府中,因是霍府目前的獨苗,故而人人嬌寵著、慣著、讓著,早已將他養刁,雖說現在有她嚴格地矯正教導,可有時從旁觀察還是能發現他有一些不好的習氣。
在這府中,除了珠落,再沒有其他年齡相仿或是稍長于他的孩子,因此他並沒有可以一起讀書玩耍、互相學習的對象。
這位買夫子年紀一把了,雖是學富五車,學識淵博,但哪來的體力對付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而且會讀書、能考取寶名,也不見得就是一個專業的教育者。
再說,買夫子來到府中授業,恐將因為子琮是霍家長子長孫而多有顧忌,不敢訓誡,子琮若是犯錯卻無人指正,長久下來將會養成不可一世、我行我素的壞習氣,而這是她所不願看見的。
她認為孩子應該社會化,應該多接觸外面的人,讓他擁有合群、理解別人、體貼別人的能力,只是她人微言輕,這事由不得她做主,她得把大魔王請出來。
「老爺,妾身有一事要說。」春恩道。
霍騰溪問︰「怎麼?」
「昨兒大爺到小築去,也提了這事。」她說︰「大爺意欲將子琮送至府外的學堂學習,似乎也已覓得合意的學堂。」
聞言,霍騰溪微頓,尷尬地看著一旁的買夫子。
這事曉濤沒跟他提過啊,而且話說回來,曉濤自病愈後便將他們母子倆遣至遇月小築,之後不再聞問,如今卻跟她談論子琮就學之事?
「曉濤他……他去找你?」霍騰溪語帶試探及疑惑地問。
春恩知道霍騰溪心存疑問,立刻解釋,「老爺,大爺先前雖對我們母子倆冷淡,但子琮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還是關心的。」
霍騰溪神情苦惱,有點無所適從。
買夫子倒是識趣也通情達理,見霍騰溪為難,先給自己搬了梯子。
「霍老爺。」他一揖,「既然霍大爺另有安排,老夫便不湊趣了。」
「這……」霍騰溪面色尷尬又慚愧。
買夫子拈須一笑,「霍老爺不必介怪,此事也講機緣,或許老夫跟小少爺機緣未至。」說著,站起身,「老夫先行告辭。」
霍騰溪有點慌、有點難為情,「那我差人送買夫子回去吧?」
買夫子又是一揖,「有勞霍老爺了。」
于是,霍騰溪急忙喚來管家備轎,並吮咐務必恭恭敬敬地將買夫子送回家去。
買夫子一走,春恩立刻跪在霍騰溪跟前,「未能及時告知老爺此事,讓老爺如此為難,妾身真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