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曉濤回府後便來到遇月小築,今天他回來的時間比平時早。
春恩剛將子琮哄睡,正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猛地見他站在院中,她先是一愣,然後趕緊地下了走廊,迎上前去。
霍曉濤見她身上並未添加衣物,微微地蹙起濃眉,神情有些嚴厲,他取下自己身上的坎肩一把披在她身上,「還想再病一次?」
他這霸氣又溫柔的舉動,讓她心頭一悸,一臉討饒地道︰「我只是要到側屋。」
「屋外跟屋里就是不同。」他像是對女兒訓話的父親般,「你都幾歲了,還不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
看著他那嚴肅又好看的臉,一股熱意襲上她胸口,蔓延至她的臉,雙頰隨即浮上兩朵紅雲。
「子琮睡了?」他問。
「嗯,剛睡下。」她說。
「孩子睡了,你也該跟著睡,又去側屋做什麼?」
「我幫珠落做了坎肩,只要收個尾,明早就能給她了。」春恩臉上洋溢著歡悅,「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霍曉濤听了,眉頭一皺,「你倒是很愛找事忙死自己。」
「不忙,我做得很開心。」她眼中閃動著光芒,「看見孩子臉上幸福滿足的笑容一切都值得,你可知道,上次小埃看見我給他縫制的衣帽時,那眼楮像在發光呢。」
那是別人的孩子呀,她都能這麼愛?霍曉濤無奈一笑,臉上彷佛寫著「我真是被你給打敗了」。
「你就這麼喜歡小孩?」他問。
春恩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孩子天真單純,就像小動物一樣討人喜歡。」
「你要是真這麼喜歡孩子,就自己多生幾個來忙吧。」霍曉濤下意識月兌口而出。
此話一出,春恩倏地一陣臉熱,心道︰他這話是在暗示什麼嗎?
見她一副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模樣,霍曉濤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很有想象空間的話,他說出時並沒太多想法,可她羞澀的神情卻讓他有了些遐思。
盡避他記得他們從前恩愛纏綿的種種,但以前的賀春恩勾不起他半點,可現在,她讓他想靠近她,甚至是……
他們是夫妻,還育有一子,那些暖帳里的繾綣纏綿于他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你讓人把這兒收拾收拾,跟子琮一起回承明院來吧。」他說。
「咦?」春恩听得一怔,看著他,「你是說……」
「你不願意?」
「也沒有不願意,只是我、我已經在這兒住習慣了……」她是喜歡他,是想以賀春恩的身分跟他做一對恩愛夫妻,但她需要一點時間醞釀所謂的熱情,甚至是激情。
「你在承明院住的時間更長,不是嗎?」他感覺到她在抗拒,為什麼?
「是沒錯,但是……」她決定老實說,「我失去記憶了,對我來說,你是個全然陌生的男人,我還沒辦法跟你……」
「睡覺?」他挑眉一笑。
「咦?」她有點喜出望外地道︰「只是睡覺嗎?」
他眼底閃過一抹異采,「當然不只睡覺而已。」
「那我不行!」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了解你。」
「我們連兒子都生了,還不夠了解?」
「可是我……我忘了呀。」她越說越急,越急,臉也越來越紅。
月下的她,那白透紅的羞澀臉龐教霍曉濤的心思都浮動起來了,伸出勁臂,他一把將她撈進懷中,低頭俯視著她,聲音低沉地道︰「也許等我們睡在一起,你就會想起我們以前的事了。」
迎上他熾熱的黑眸,春恩心跳加速,腦子里再次出現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
從前的他,跟現在不一樣,從前的霍曉濤溫柔也溫吞,說話慢慢的,似乎不擅言辭,可現在的他強勢霸氣,表達感情的方式張狂又直接。
救我,春恩……
畫面一轉,那可怕的一幕又出現在她腦海之中,當時的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當他向她求助時,她是那麼的冷酷?還有,之前當崔姨娘踫到她的時候,她想起崔姨娘拿給她一些藥,也想起她眼中那可怕的殺意。
霍曉濤說,過去的她在他眼里是個壞女人,她到底做了什麼,竟讓他如此定義她?
慢著,難道崔姨娘拿給她的藥有問題?崔姨娘想害霍曉濤嗎?不對呀,若崔姨娘給的藥是毒藥,霍曉濤又怎會痊愈?
看她整個人呆住,像塊木頭似的一動也不動,霍曉濤松開了手,狐疑地看著她,「想什麼?都出神了。」
春恩抬起眼,眼中透露著些許惶惑,忽地問︰「如果我想起來的不是好事呢?」
她眼底的迷惘跟無助令他心生憐惜,他伸出手,輕輕撫模著她的臉頰,「那我就只好祈求上蒼,讓你永遠失憶。」語畢,他低頭在她冰涼顫抖的唇親吻一記。
春恩記不得自己在床榻上翻了幾次,只知道她滿腦子想著的都是霍曉濤的事情。
三天前她婉拒霍曉濤的提議後就一直感到後悔,她應該答應的,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該為了子琮答應,子琮很希望能回承明院跟父親一起生活吧?
雖說從前跟霍曉濤恩恩愛愛的人不是她,但她對霍曉濤沒有那麼的陌生呀!霍曉濤身上有著某種她熟悉,甚至是喜歡的特質,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苞他相處時,她很甜蜜、很愉悅,連一點點排斥或是不自在都沒有。
那天婉拒他之後,他雖然還是會到小築,卻只是跟她及子琮說說話便走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子琮在還是什麼原因,他也沒再踫過她。
難道是她的拒絕傷了他的自尊心?又或者,他以為她是在報復他先前將他們驅出承明院,才故意拒絕拿喬?
不,她不希望他有所誤會,她得試著去跟他解釋。這麼想著,她起身穿衣著履,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必上房門,她走出小築,卻見到迎面來了一個晃晃悠悠的人影,正疑惑著,那人已經來到她眼前。
「二爺?」發現那人竟是霍碧山,春恩不由得一怔。
「賀……春恩。」霍碧山渙散的眼神因為她這一喊而稍稍聚焦,他盯著她道︰「你是在這兒等我的?」
春恩原想著,都這麼晚了,他為什麼會跑到這兒來?現在嗅到他一身酒臭味,她明白了,看來是醉到連在自家都能迷路。
「二爺,你醉了,這兒不是向陽院。」她見他一個人,沒人跟著,不禁皺起眉頭,「你要不就往回走,再不我找個人扶你回去。」
「賀春恩,你變了,變得真是有趣……」霍碧山不理她,徑自走向她。
春恩警覺地向後退,秀眉一擰,「二爺,請你自重。」
霍碧山听了先是一怔,然後一個勁地怪笑,「賀春恩,你裝什麼清高?你承認吧,你不斷地接近翠堤,三天兩頭地給珠落縫制衣帽,是因為你還沒對我死心吧?」
聞言,春恩心頭一震,他在說什麼?
「你呀……」他再度欺近她,「從前就對我朝思暮想,都犯相思病了不是?」
「你胡說什麼!」她又驚又氣,聲音微微地顫抖起來。
「你說我大哥無趣,讓你的生命像是枯萎的花朵,真是我見猶憐呀……」說著,霍碧山猛地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手腕。
「放手!」春恩羞惱地斥喝他,可與此同時,那些不知遺落在何處的記憶像是支支箭矢,齊齊射向了她。
賀春恩三更半夜在假山里哭,霍碧山循聲走了進去,他一番勸慰,兩人眼神中交流著不尋常的情愫,然後賀春恩倒進他懷里……
喔不,她不想記起這些事,太可怕了!春恩掙扎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