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呀?于大爺,不是我嘮叨,可你要走,就趁現在吧。」
「但是……」
「別再猶豫了,等她回來,恐怕你想走也走不了。」見事情恐會生變,她催著他下定決心。
真要那鬼丫頭睜著眼讓于大爺走,一定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也對,若小桐在眼前,我更難離開了。」
余大嬸聞言大喜,忙不迭的點頭附議,對呀、對呀,要走就得趁現在呀。」
「走?」不知何時在附近冒出來的沈桐一臉詫異。「誰要走?」
「呃……」天哪,怎麼這麼不湊巧呀?他忍不住又在心里嘆了起來。「你一個上午都跑哪兒去了?」
「剛剛你們在說誰要走?」她沒理會他的轉移話題,執意得到讓她驀然心驚的答案。
「不是你啦。」
不是她?那……唇瓣輕顫,氣息緊凜,她的眼眶在瞬間透出紅意。
「阿瑯?」她不願去揣測在心中浮起的答案。
「我……」
「阿瑯,究竟是誰要走?」他猶豫愈久愈是吞吞吐吐,她心中的恐懼陡然倍增,甚至,她幾乎已經可以從他哀戚的黑眸中瞧見歉意,不由自主地,腳底開始泛起陌生卻又熟悉的駭怕。「別,別遺棄我。」僵著身,她唇齒未張的低喃著。
見狀,于應瑯胸口一糾,握拳佇立,久久說不出話來。
眼珠子一兜,見苗頭不對,高瘦的余大嬸快步迎向她。
「小桐,過來,余大嬸有話跟你說。」
「我不要。」身形一扭,她閃過余大嬸朝她伸來形似鉗制的手。「阿瑯,是我們要走了嗎?」忍著心驚膽跳的懼怕,她刻意強調「我們」這兩個字。
听出她口氣中的緊張,輕咬牙,他強迫自己當著她的面吐出拒絕。「不!」
「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雖輕,但更顯堅決的「不」字狠狠的僵住她想撲向他的腳步,睦瞪著他,不敢置信的輕柔嗓音打著哆嗦,帶著駭然的眸中浮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是在做夢吧?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她不信!
「小桐乖,余大嬸跟你說,于大爺已經將你托給咱們照顧,以後,你就跟著咱們,不必再餐風露宿的吃盡苦頭了。」余大嬸說得煞是教人感動。
可沈桐听在耳里,不啻像道青天霹靂,狠狠的將她五髒六腑給震成片片。
「你騙人!」她尖聲驚叫。「阿瑯,這老婆子在騙人對不對?她在騙人,這是你們串通好來騙我的,對不對?」
「小桐,余大嬸知道你舍不下于大爺,可是……」
「閉嘴,閉嘴,閉嘴,我不要听你說話,阿瑯,你說話呀。」
「別叫了,于大爺已經決定將你留下來,可你別擔心,我跟你余大叔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可能的,你說謊,你這老婆子在說謊,阿瑯,是她在胡言亂語,是她在騙人,都是她在搞的鬼,對不……阿瑯?」沈桐掙扎著要松開余大嬸又纏上來的雙手,卻在瞬間,他的始終沉默教她頓住了叫嚷。
阿瑯為什麼不開口說話?難道真是這樣?他真決心將她舍棄了?!
她以為仇不會這麼狠心;她以為一切只是自己的疑心病重;她以為阿瑯他不會……不會舍下她的。
她開始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了呀!
「你這壞婆娘別踫我!」拖著不肯松手的余大嬸上前一步,她濕濡的淚眸緊盯著他的眼。「為什麼要舍棄我?」
「我……你不能再跟著我了。」如果可以,真希望能遮住她的眼,不讓自己在她的凝視下恍若無所遁形。
她瞅著他,瞧得他又心虛,又……糾心呀!
「為什麼我不能?為什麼?若真是不能,我也已經跟了你這麼久的時間啦,不是嗎?」
「小桐。」他嘆了聲。「你不懂。」
「又是我不懂,又是這句狗屁不通的蠢話,你能不能別再拿這種話來搪塞我?不懂?你永遠不肯說,我又怎會懂呢?」她幾近崩潰的泣聲迭喊著。「你說呀,究竟是為了什麼你要舍棄我?為什麼?你說呀!」
听著她一遍又一遍的咬牙咒問,眼見她淚如雨下,他心如刀割,不由自主的抬腳走向她。
余大嬸眼尖,先瞧出他的後悔,眼明手快的將沈桐的身子拉到後頭,飛快的橫過身將他攔下。
「于大爺呀,既然下定決心,就別再走回頭路了。」
三兩句話,重重的擊碎了于應瑯浮現在胸口的優柔寡斷。
是呀,何必走回頭路呢?今天他舍不下,那改天呢?或許,趕明兒個閻王老爺就遣鬼差來收他的命,到那時,小桐不也依然得面臨分離死別?心中忖思愈深、愈沉,心痛卻愈是難忍。
于應瑯呀于應瑯,明知道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何苦拖著小桐一塊兒熬?該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呀!
想當初,不就是這般看淡紅塵的心思,才會捺住寂寞,忍心舍下一干親如手足的拜把兄弟,孤身走天涯。可如今,瞧瞧他將自己陷入了何種窘境?他不但愚蠢到忘了封鎖自己的感情,甚至,教他動心的恐怕是個連半根恥毛都未長的年輕小伙子。
愈想,他愈不恥自己的變態行徑,這事若讓拓跋他們知道,絕對會被罵得臭頭。
「別想那麼多了,你還是快走吧。」瞧他又發起愣,余大嬸忍不住催促他。
「是呀,我是該走了。」
「不!」沈桐心碎的吶喊。
「小桐,往後你的性子可別太烈。」算是臨別贈言,料不到的是,每吐一個字,他心口便像被利刃刮一刀,一字一刀,血跡斑斑。「余大嬸,小桐就麻煩你了。」
「這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呸!誰要你的照顧。阿瑯,以後你要我做什麼我一定都听你的話,別遺棄我,我要跟你走,別……你別拉我,放手上見余大嬸死都不放,她張大嘴,一口咬上余大嬸的手臂。
「哎喲!一痛,余大嬸忙松開手。這小賤人,竟敢咬我,等姓于的走了後,她就知道痛了。
別想走,我絕不會讓你丟下我不管!」一待重獲自由,沈桐忙不迭的朝他撲去。
喧喧擾擾的東扯西喊,三人正專心盯牢自己的目標,沒人瞧見身形同樣壯碩的余家老頭打沈桐身後悄悄靠近,一個躍身,牢牢的攫住她哭嗆了氣,蹣跚掙扎著要奔向于應瑯的身子。
「啊!冷不防的教人攫住,沈桐驚呼一聲,踉蹌了幾步。
「于大爺,你快走。」
「小桐。」于應瑯轉身走了幾步,卻又突然打住,回過頭,濕濡的陰鷙黑瞳帶著痛苦的歉意直視著她。「願諒我沒有先知會你就下了這個決定,以後,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原諒?不,她不要,她只要他回來,她只要他帶著她一塊兒離開這里呀!
「阿瑯……唔……」正想揭露自己這兩天來所搜集到的情報,一只勁力強厚的大手自肩探出,緊緊搗住她的嘴。余家老頭另只手環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騰晃在半空,她拼了命地想掙開這驀然加諸在身上的縛制,但徒勞無功。
不行,她得快點將所知道的實情告訴阿瑯,若他知情,絕不會這麼狠心的將她托錯人。
「別再扭身子了,你是想挨鞭子?」將吐著臭氣的嘴貼近她的耳畔,余家老頭冷聲輕喝。
這……她渾身一顫。天哪,阿瑯都還沒走遠,他就已經顯露猙獰的嘴臉了!
用力的將腦袋左移右搖,趁著搗在嘴上的大手微滑,她拼命的狂喊出聲。
「阿瑯……你回來……」才喊了幾個字,大手重新搗緊她的嘴,再也掙不開,眼見阿瑯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又急又氣的使盡力氣,駭怕的淚水漉漉的順著復在臉部的掌縫濕了滿臉、滿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