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了第三天,沈桐仍沒開口求饒。
似乎是卯起性子跟他杠上了,幾天來,沈桐不理傷口的逐漸惡化,也極體諒範大夫一天兩回只檢視傷處卻不敢上藥的苦衷,不吵不鬧也不囂揚滋事,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當她的禁臠。
大不了一死。睜著呆滯的眼,她望著窗外,久久已未發一言;能說什麼?該說什麼?無法與阿瑯長相廝守,她幾乎已了無生趣了。
「她還是沒吭氣?」門邊,他小聲問著垂頭喪氣的小香。
「是呀。」
「她今天有吃了東西沒?」
小香搖搖頭,「一整天都沒進食,也沒喝水。」
「真沒想到她的性子竟這麼拗……」揮揮手,朱保永摒退小香,半掩上門。
到頭來,他無奈至極,只有屈服了。
「喏。」踱近床邊,心不甘、情不願,他將範大夫剛搗好的膏藥丟到她肚上。
「什麼東西?」
「除了藥還有什麼。」他恨聲說道。「算你贏了,我不再強迫你,藥在這兒,看你想叫誰幫你換。」該死的她,究竟是對他施了什麼蠱術,叫他心軟到連想給她一點教訓也不忍心。
盯著他臭怒的臉,半晌,沈桐軟下態度。「謝謝。」
「唔。」終于,她肯應聲了。朱保永的心情大悅,不禁起了聊天的興致。範大夫說你的傷口不會留下疤痕。」
「我听他說過了。」
「範大夫的醫術很了得。」
「看得出來。」
「……你」幾句下來全都是他問她答,一點互動性都沒有,心中不禁燃起挫敗的頹喪。「你有什麼希望嗎?
「離開這里。」
長嘆口氣,他無奈地問道︰「你這麼想離開這里?」傻子才會問出這麼顯而易見的蠢問題。
小香不是曾說過嗎?她才剛醒時,就己經一副想奪門而出的急迫了,若問她的心願,自然是離開這處華麗卻不自由的住所了。
他真笨!
「嗯。」
「你有地方去嗎?」
「迫你就不用擔心了。」
微窒,他捺著心火又問了,「你有親人」他一直沒問出究竟是誰傷了她。
「廢話,我又不是從石頭獲里蹦出來的,怎會沒有親人。」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外頭有沒有人可以投靠!」
「我也說啦,這點不用你擔心。」
「去你的,我警告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可不是每天都這麼好心情,當心我一惱,就將你趕出去討飯吃。」
「那你就甭客氣呀。」
她知道自己很不識好歹,也清楚朱保永居心明的另眼相看,但,他的好意她愈來愈承受不起。
尤其,此刻所過的日子幾可謂是穿金戴銀的享盡盎貴,偏她只覺得度日如年,甚至不惜處處惹毛他,只希冀他能在一怒之下將她趕出這棟金雕玉砌的牢籠,放她自由。
不能再拖了,她得快點跟上阿瑯的腳步才行!
「你這個……」他眼尖的捕捉到她眼底的渴求。「你是存心惹火我的?」
「哼!」她頭一甩,蓄意收起忽見靦腆的澀然。
真笨,竟教這家伙看穿了。
能坦白告訴我,你一心一意要要離開這里,甚至不惜冒險將我惹毛,是為了什麼?找人?」
「沒錯。」既然他挑明了,她也懶得敷衍。
「誰?」
「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她四兩撥千金的隨意說道。
「他是誰?」
「我的親人。」嗦,問這麼多做什麼?想拿賞呀?「既然你都清楚了我的意圖,總可以放我走了吧?」
「好。」見她驀然轉過臉,眉開眼笑地綻放興奮的光彩,他的心不由得浮些一抹陌生到了極點的黯然。「你要找人,我帶你去。」
「什麼?!」
「專心養好你的身子,過兩天,咱們就動身。」不理會她驚詫萬分的神色,他疾步向外,黑鴉著臉孔,怒沖沖的踢破房門,大聲下令等在門口的小漢準備行囊。
這……小王爺,這咱們是要去哪里?」不是才剛回來嗎?怎麼,這麼快又要出門了?
「去死啦!去哪里。」
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她口中的親人絕對是個男的,而且,是個跟她完全沒有血脈關系的男人,一個……一個教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啐,她吃驚他執意的如影相隨,她以為他自己不吃驚呀?
可這段日子來,為了這個神秘兮兮的「誰」,他也受了她不少的冤氣,自然也會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三頭說臂,竟能教她日思夜想,教她完全無戀已置于眼前的榮華富貴,教她連他的好意都不領情、不在意,甚至棄之如敝屣。
這個「誰」究竟是何方神聖?他既不甘也好奇!
第九章
一路無語。
不是存心安靜,而是,無論朱保永說些什麼,沈桐都只是嗯嗯嗯的敷衍應聲,惹得他心中驀掀郁卒,氣氛也略顯尷尬。
「你不想跟我說話?」
怎麼會……唉,或許吧。」除了嘆氣還是嘆氣。「坦白說,我現在煩得都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找了幾天,得到的都是些零星的線索,她氣餒呀,怎還會有心情談天說地?
「探子已經有傳回一些消息了。」
「我听說了,但,每次他們給的不都是這個答案嗎?」听多了,她真要以為那些探子全都在打混。
將她神情落寞的模樣瞧進眼里,他的心……隱隱作痛。
「有耐心一點,我們遲早會找到他的。」他用難能可貴的溫言軟語哄勸著她。
「遲早?」她苦笑一聲。「可是我已經等好久好久了。」
等好久好久……唇角輕勾,他笑得比她還要苦澀。
「你為何非他不可?」半是疑惑,另一半,是為自己討口氣出。
她一愣,「為何?」
「可不是嗎?天底下男人這麼多,就拿我……」悟到自己月兌口說出了什麼,他的臉微紅,輕咳了咳。「你該知道,無論人品與家世,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甚至是他,但,為什麼?你為什麼非他不可?」
「呵呵,你還真是有自信。」沉郁的心因他自信滿滿的陳述而發噱。
「正因為我有自信,所以你說,你為何非這姓于的不可?」
「雞婆,我非誰不可關你哈事?」
「你這個……」凶瞪著她,半晌,依舊是他不甘不願的先斂下蠻氣。「憑我救了你一命,又供你吃、供你住,總有雞婆的權利吧。」
「早說過你可以讓我離開,這樣就不必供應我吃住了呀,不是嗎?」不待他氣惱的出言駁斥,她忽地揚唇輕笑。「不過,你說的倒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說清楚一點。」
「跟啊瑯在一塊兒時,有得吃,他都是先讓給我吃,而且總是瞧著我的吃相發呆,他說他喜歡看我吃飽飽、睡好好、無憂無慮,他對我真是好呀。」喃聲說著,傷重未愈的蒼白面容不禁泛起嬌柔的甜蜜。
沒錯,她的這條命,是朱保永替她撿回來的,這幾天的針鋒相對,多少也捉得住他愈來愈明顯的居心,可是,除了感激在心外,她無言以對呀!因為,她只有一顆心,卻早就遺落在阿瑯的身上了。
瞧她說得無限懷思,當下,朱保永的眉眼嘴角同時往下一撇。
「笑死人了,說你笨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光只是這樣你就感動得半死?這算什麼體貼嘛,換了是我,我也會這麼做呀。」
「你?笑話,你這個小王爺什麼時候會做到讓食的?」她嘲道。
吃的一端上來,他雖然沒像餓死鬼般跟她搶食,可是,好歹他也跟著她一塊兒吃呀,而且吃得還不比她少呢,更何況,誰敢餓著榮揚王府里備受驕寵的小王爺呀?又不是向天借了膽。
「你真奇怪,既然食物夠吃,我們干麼要讓來讓去的?一塊兒吃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