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捺著心知肚明的嫉妒,他輕喃,眼神輕拋,將她摻著疑惑的視線帶到朱保永的方向。
「誰……噢,他呀!」
「對,瞧他的模樣,這位公子一定手握莫大的權勢吧?有他照顧你,你的未來將是無慮的。」
頓然啞口,好半晌,沈桐強迫自己狠心將朱保永對她的百般善待一言以蔽之。
「他對我是很好,可是,我只想跟著你遠走高飛。」
「不,你不能。今天能再見到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伸指抬起她的下頷,他輕聲細語。「以後,你就跟著他吧,對你來說,這是最好的安排了。」他又嘆了嘆。「你懂嗎?」
「不懂,不懂,我不懂。」她不想懂呀。「我只知道,我要跟著你,往後的日子,我跟定你了。」不由分說的將雙臂又攬上他的腰,緊緊緊緊,片刻也不願放松。
「小桐!」他又嘆氣了。
「別再隨便將我丟給別人好嗎?這輩子,我賴定你了。」
下意識地擁緊懷中的身子,于應瑯慢慢的闔上已然濕潤的黑眸,不再言語。
這一幕,當真讓杵在一旁默不吭氣的朱保永咬崩了一口大白牙!
雖然早有所感,當小桐真遇到于應瑯時,畫面絕對不會是他所樂見的。
可真到了這一刻,眼睜睜的看著她又氣又惱、又哭又笑的賴在于應瑯懷里,迭迭吼出教人惡夢連連的遭遇,像見到了親人般熱絡且毫無保留的將身子粘膩在姓于的身上,這狂放的行徑壓根就不像這段日子對他冷嘲熱諷的她,甚至,自救了她後,她始終未曾給他半點好臉色瞧過……
可惡,這女人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卻棄之不理,不但在他面前不知羞的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更口口聲聲說跟定了對方……這個對方卻不是他朱保永,而是那個「誰」!
他這個呆子費盡心思要屬下替她打探行蹤的情敵!
可惡!
「他不知道你是個大姑娘。」堵住沈桐的去路,朱保永說得咬牙切齒。
這輩子沒遭人這般忽視過他的存在,他已經郁卒一整天了。
「誰?」
「于應瑯。」他語帶指控,怒氣逼人。「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女的。」
「那又怎樣?」倏地挑眉,她無所謂的聳聳肩。
「那又怎樣?那又怎樣?」他怪吼著。「他帶著你一塊兒走,又二話不說的將你留給一對喪心病狂的夫婦,可見他壓根就對你沒意思,你還這麼一心一意的追在他身後?」她的牽腸掛肚竟讓他起了嫉妒。
生平,從未曾嫉妒過任何人,因為沒此必要,可這回,他竟嫉妒起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
「誰說阿瑯他對我沒意思?」
「我說的。」
「啐,你是沒長眼楮?沒瞧見阿瑯見到我時那驚喜交加的神情嗎?」更別提他失了自制的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哩。
「誰沒長眼楮?不識女紅妝的呆瓜是他,可不是我噢。」她替他辯護,他更是怒火中燒。
「誰說他是呆瓜來著?」憨罵她的心上人,哼,光這一點,就休想她會——更——加——喜——歡——他——了。「一開始是他看錯眼,後來,是我貪方便,蓄意偽裝成男人,他當然就更難看穿啦。」
「可是我一眼就瞧清你的性別了。」嘴角一撇,他振振有詞的為自己爭取加分。
「哼哼,你少得意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受了傷,又恰巧被你所救,恐怕,你自己也是個大呆瓜呢。」
「胡說,就算你沒受傷,我也可以一眼就瞧出你是男是女。」
「你清一清腦袋行嗎?如果我沒受傷,可能根本就不會遇見你。」
「你才沒想清楚呢,既然我們有緣,一定會相遇的。」
「嘖,沒想到你真這麼固執,算啦,不跟你扯了。」見他不讓開,她索性自己繞路而行。
「你想去找他?」
「那是當然,不多陪陪我的心上人,難不成要將時間浪費在你身上?」笑得甜蜜動人,她像是腳下踩了雲朵,飄飄然的往于應瑯租的房舍走去,完全將他那麼大個人拋在腦後。
當下,朱保永又被氣得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該死,她可不可以別這麼伶牙利齒、別這麼捉模不定、別這麼不將他當一回事?她知不知道,愈是這樣,他對她愈是……又愛又恨哪!
第十章
側靠著窗沿,一手撐領,于應瑯滿月復心思。
「又在發呆了!」推門而進,沈桐不滿的努嘴嘀咕。
「你不是陪朱公子逛市集?」稍早,他不經心的听見朱保永的貼身小廝在跟韓賓竊竊私語。
「那是他的計劃,又不是我的計劃。」走上前,她不由分說的挪開他擱在肚上的手,舒舒服服的將自己賴進他懷里。「你在想什麼?」
「想一些往事罷了。」
「什麼往事?可以跟我說嗎?」
但笑不語,他任由她粘緊彼此的身軀,忽地,打心底長吁一聲。
「這麼為難?」她善解人意的戳了戳他的手臂。「不想說就別說,等你改天有心情時,我永遠都在一邊洗耳恭听。」
「不是為難。」俯睨著小鳥依人的她,鼻梢吸進淡淡的少女馨香,他不禁起了自嘲。「原來,我嘴里說看破紅塵,可心中卻不然,否則怎會心盲眼盲到看不出你原是女兒身呢。」
看來,他完全讓生與死的一線差距給吞了神智,別說是認出她的性別,連先前遭她輕薄走了都不知不曉!
雖然听不清他的嘟噥,可他痴迷的眼神教她胸口起了輕顫。
「那你……呃,你覺得我美嗎?」畢竟是黃花大閨女,面露羞意的她問得吞吞吐吐。
「美。」他答得絲毫沒有猶豫。「美得讓人忘了眨眼。」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她一連問了三聲。「噢,阿瑯,你……你是說真的……呵,怪不得我那麼愛你。」不待嘴角含笑的他再有贊美,她抬起身,溫潤的紅菱唇怯生生的復上他略薄的唇瓣。
愛?還有這突如其來的竊吻……于應瑯一怔,氣息盡斂。
沈桐移開唇,半眯著眼瞧他,「阿瑯?」
「為何老見你流鼻血呢?」還流得挺急的,怎麼,小桐真是身子染了未愈的病人?
「這不礙事啦。」
「你生病了?」忽然記起,上回他受了傷,當他在破草屋里沐浴時,也驚見好心替他擦背的小桐鼻管鮮血如注。他不笨,兩個畫面一旦貫連,幾乎是立即,便想到了一個極有可能的答案。「莫非這鼻血是因為我……」
「嘿嘿,被你拆穿啦。」她笑得可愛又靦腆,柔美的瓜子臉蛋倏然酡紅一片。
誰叫她老不爭氣,先前光只是眼楮吃吃豆腐就已經心癢難捺,現下又讓她如願的「一親芳澤」,夢想成真的吻上了他的唇,體內的氣血當然沸騰了。
「你……」想到自己接二連三的愚蠢及遲頓,他搖頭笑嘆。「你也不怕血流過多,到時連命都沒了。」
「值得呀。」
「是嗎?」這是什麼謬論呀?可瞧她笑得得意又甜蜜,心口一柔,他強迫自己舍去不久前還盤據在腦中的思緒,縱容著她有意無意的侵犯,也……縱容自己敞開心懷,細細的沉浸在與小桐共處的濃情蜜意中。
「阿瑯,說說,你是打哪兒來的?」
「怎麼了,你佔盡我的便宜,這會兒又打算剖我的根?」
「那是當然嘍。」吸了吸鼻頭,沈桐又問。「你究竟要上哪兒?」跟著他,只知道他欲往南,但,到底是要到哪個城鎮村落,他從來不提。
「不知道。」
「你不肯說?」她心中忽然揪起了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