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女乃女乃那道是充滿擔憂,他那道是純粹看好戲。
「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她的臉龐烏雲密布。
他立刻做出一個把嘴巴上拉鏈的動作。
老夫人接口。「若妮,那種原始山林,到處都是盜獵者的陷阱,更別說什麼蟲蛇鳥獸、煙毒瘴氣的,你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一個人怎麼去?」
「好,那我打電話請在英國的堂哥史都華過來,我們到了山下,再顧當地的導游領我們上山。」
「史都華?那小子比你還嬌貴,你不替他把屎把尿就很好了,還期望他照應你?」老夫人嗤之以鼻。
若妮杏眸眯了一眯,慢慢地開口——
「女乃女乃,不要告訴我……」
辛開陽也不說話,兩手搭在後腦,一派自在輕松的樣子,等著人家自己上門求他。
「答對了。」老夫人快樂地拍拍手。「乖孩子,我看,還是請開陽寶貝跟你一起去吧!」
第四章
「我真不敢相信……」
若妮癱坐在樹蔭下,喘著氣揮掉額角的香汗。
森林一般給人的印象都是陰涼舒爽,但是當濕熱的空氣完全被濃密的樹蓋擋住,散發不出去時,在森林里長時間行走就變成一種酷刑。
茫茫四下望去,左邊是層層疊疊的森林,右邊是層層疊疊的森林,前後左右上下八方都是層層疊疊的森林。她終于知道,即使綠色對視力有益,連續看了七天也會讓人傷眼又傷神。
她拉拉前襟,讓短袖卡其上衣不要黏在身上,同質料的短褲也又濕又髒了。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憔悴,但是她很早就放棄了。她只是把馬尾巴往頭上一盤,讓女敕白的後頸接受一點涼風的照拂。
「喝水。」辛開陽把水壺解下來,湊到她眼前。
若妮迫不及待地接過,連「謝」字都沒力氣說了,大口大口地牛飲。
他的襯衫和迷彩長褲也有汗跡,整個人卻還是輕松自在得不得了,猶如他們不是在崎嶇的山區間健行,而是在健身房里做運動,腳邊隨時都有運動飲料和毛巾補充。
唧唧唧——
不知名的昆蟲大聲了唱,風聲,水聲,以及許許多多的叢林之聲交錯著,整片原始莽林仿佛隨時會將他們兩人吞沒。
「謝謝……」她終于解渴了,把水壺遞回去。
辛開陽接過,仰天灌了幾口,豪邁的姿態與整片粗獷山林融成一體。
七天下來,他不得不對安家妞兒另眼相看。
這種嚴苛的野戰生活,別說是嬌生慣養的小姐,連大男人都不見得受得了,可一路來她只是悶著頭苦走,從來不曾喊累或喊苦。
事實上,他們出發這七天以來,今天是她第一次稍稍露出吃不消的樣子。
喝完了水,若妮吐了口氣,背起自己的背包,堅忍地站起來。
「算了,休息一下吧。今天提早半個小時吃午餐。」辛開陽隨意地盤腿一坐。
她也不逞強,馬上癱回樹底下。
一開始听說他們的目的地接近碧瑤,她還挺高興的,因為碧瑤是菲國著名的避暑勝地。它位于柯狄勒拉山脈,海拔極高,所以常年氣候宜人,素有「夏都」之稱,她上個月才來過一次,很喜歡這個崇山峻嶺間的松樹之城。
結果,隔天她就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雇車上山?我們不是已經在山上了嗎?」她站在旅館的大廳中央,瞠目以對。
「令祖母說那群山民住在碧瑤‘附近’,不是碧瑤這里。」他好生欣賞了一下她美目圓睜的俏樣,才懶懶地解釋。
「地圖我看!」她夾手搶過那張地道圖。
結果,一堆古老的符號和彎彎曲曲的線條把她難倒了!
「你拿反了。」他好心地提醒。
「……」若妮默默還給他。有沒有拿反好像沒差別!「上面並沒有注明相對地形,你怎麼知道這片山道確切的地方在哪里?那塊地是我爺爺買的,連我女乃女乃都沒去過呢!」
「我對菲律賓還算熟,所以應該比你們有概念一點。」他伸個懶腰,舒服地往沙發椅背一躺,一雙腿長得驚人。
「我們的目的地離這里有多遠?」
「以直線車程計算嗎?」他模模下巴。「大概四個小時吧。」
「這麼近?太好了,那我們現在立刻雇車子出發。」她頓時精神大振。
那頭懶獅仍然窩在原地,笑吟吟地看著她。
「怎麼?」她問。
「恐怕我們要去的也方,車子到不了。」
這可以理解,終究海拔一千多公尺的崇山峻嶺,不可能處處有道路。「那我們就盡量開到車子能到的地方,再走上去啊。步行到目的地大概要多少時間?」
「以我的腳程嗎?」他又開始模下巴。「大約四天吧!」
「四……四天?」她口吃。
「對。」他怡然點頭。
「那我們雨個人一起走呢?」她開始覺得無力了。
「嗯,」他支在沙發扶手上,想了一想。「十五天吧。」
「十……十……十五……?」
「對。」白牙一閃。
「你太瞧不起人了。」她不爽地眯起綠眸。哎哎哎,他何時才能看到代表她心情不錯的藍眼楮呢?「我才沒有那麼軟弱呢。告訴你,我的健行最佳紀錄是一天四十公里!四個小時車程折算成二百公里好了,以我的腳程五天也能夠走到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有信心。」辛開陽對她吟吟笑。
不久之後,若妮就明白他為什麼笑得那麼討人厭。
「……」
後來他們雇了一輛吉普車,如她的意思開到車子不能走的地方為止,然後她就發現自己對著一堵百來公尺高的峭壁……
或許,以她腳程,真的需要多花幾天吧!
為了不讓吉普車的司機查察他們的目的,其實在峭壁的前三十公里他們就下車步行了。七天下來她終于知道,原來那三十公里是全程最好走的一段。
當時他們上峭壁的方式,是他先爬上去,再把她吊上去。開始之前,辛開陽接過她的背包,把一堆他認為不必要的東西全部扔掉,包括她的護唇膏、乳液和防蚊液。
「一條護唇膏能佔多少分量?」她背起輕了一半的背包抗議。
「檸檬口味。」他旋開蓋子聞了一下。「我有沒有告訴你,菲律賓的原始叢林里有一種飛蠅,專吃腐爛的水果,而光一只飛蠅就能吃掉相當它體重一百五十倍的……」
「好了好了,請不用詳述,謝謝。」
等他翻開他自己的背包找裝備,她才發現里面有多……應該說多豐富還是多貧乏呢?總之背包里充滿各式各樣的攀登裝備,卻幾乎沒有任何私人用品,只有一套換洗的內衣褲。
察覺到她的注視,辛開陽對她眨眨眼。
「其實,我不穿也是無所謂的,不過——」
「我介意!」
「我想也是。」
他拿出攀岩設備,開始征服那道峭壁。
天哪!他的祖先是壁虎嗎?
若妮只能以目瞪口呆來形容。他簡直是以「游」的方式,游上整片垂直的山壁,然後一路釘著固定樁到達山頂。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其實他不需要這些裝備也爬得上去,他只是為她準備而已。
接著,他以垂降的繩索和滑輪將她吊上去,而她開始在想,如果後來不斷有這種地形出現,只怕他說的十五天都是樂觀的預估。
幸好接下來的路一樣崎嶇難行,卻再也沒有峭壁了。
不過若妮也覺得有點驕傲。從他幾次回頭查看她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比他預期中更加強壯,很是讓這個山頂洞人印象深刻。不過,這倒不是說她在尋求他的認同啦!
「來吧,吃點東西。」一陣食物的香味鑽入她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