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行浪子 第15頁

「而、而已?」她的眼光已經擠不出殺傷力。

總算一切稍微值得了,他們竟然來到一個有人煙的地方。

她在他的攙扶下,軟著腳站起來,回首打量這個臨時聚落。

稱它為「臨時聚落」,是因為她並沒有看到任何可供人居住的房子。

這只是一塊開闊的空地,中間鋪著黃上路,路的兩邊各有一個搭棚子的小攤販,左邊是賣熱食的面攤,右邊是賣水果和涼茶的飲料攤。兩邊的攤子都坐了一、兩桌客人,人數加一加不到十個。

現場的環境說有多簡陋就有多簡陋,一切都是最原始的,面攤子的桌子是用幾塊木板釘起來的,頂上帆布像補破網一樣。所有筷子湯匙全都是自己削的,連爐子都是燒木柴的,更不必提飲食衛生的問題;然而在曠別多日之後,突然見到人煙,若妮還是感動得險些落淚。

「這些人是什麼人?」她貼在他身側悄聲問。

「你要找的那群人。」他愉快地享受軟玉溫香的感覺。

「我們已經到目的地了?」

「這異是中繼站。那群山民外出打獵的時候,也需要一個臨時落腳和進食的地方,所以幾年前有人在這里開了兩家小店,偶爾盜獵者也會來這里吃吃東西。」

「所以我們已經離目的地很近了?」她困惑地道︰「可是你明明說過,如果帶著我一起走,起碼要走十幾天嗎?今天才第八天而已。」

辛開陽睨她一眼。

她以為他們方才的一路奔波是跑假的嗎?他可是一路翻山越嶺、跳躍溪流,取最短的直線距離而來︰這六個小時的腳程若用她的小貓速度來走,足夠她用掉剩下的六天了。

「孩子,無知是幸福的。」他寬容地拍拍她,然後逕自走向面攤。

若妮為之氣結。

其實她大約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心異的驚異仍然平撫不了。腦中反來覆去總是那一句「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而且,他為什麼對這附近的地勢和這群山民如此熟悉?

心中有滿月復疑團,卻沒有任何答案。

若妮跟著他來到面攤。在山里生活了八天,吃了一堆他不知從哪里弄回來的肉食,她的腸胃已經勇健如鐵,熱食的香氣讓她的胃發出饑渴的叫鳴。

她立刻找了張空桌坐下來,抽出筷子往桌上一放,熱切地望著他。

辛開陽以菲律賓語向老板嘰哩咕嚕地點了餐,再坐回她身旁。

若妮也沒有再花腦筋去想他為什麼連菲律賓語都會說,反正這個男人連飛都會,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人意外?

「好幾個人在看我們。」她小聲向他報告。

「他們在看‘你’。」他慵懶地舒展長腿,在窄小的桌子底下貼住她。

的確,金發碧眼雪膚讓她在一群黝黑的男人間格外顯眼。可是他們頂多是短暫的側目一下,並沒有任何人過來攀談。

她的視線和另外一桌的客人對上,對方對她咧開一嘴黃牙,她禮貌地笑了笑,不敢再多看。這種時候,還是讓自己越低調越好。

辛開陽很想笑。她再怎麼縮頭縮尾都沒用,有些女人天生走到哪里都引人注意。不過他如果敢笑出來,可想而知桌子底下會有一場戰爭,而這個距離離他的「要害」又很近……

砰!兩碗熱湯面往桌上一放。

「嘰哩咕嚕。(請用)」老板咬著一根煙回去切小菜。

辛開陽慢慢拿起筷子,若妮注意到,在他進食之前,先渴望地盯了老板嘴上的那根煙一眼。

她突然想大笑,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再強悍厲害的男人也會有弱點!

砰、砰!這次是兩盤看起來形狀很怪異的小菜。

若妮先吃了幾大口面,胃里覺得舒服一點之後,再拿筷子戳戳其中的一盤小菜。

看起來還滿可愛的,這一盤長得像心形、拇指大小的肉塊,戳起來極有彈性,她夾起一口試探性地放進嘴里——嗯!嚼起來也QQ的,雖然中心有一段細長的骨頭,可是一咬即碎,肉的部分鹵得恰到好處。

咽下心形肉塊,她迫不及待地攻向下一盤。

這一盤肉片狀的食物口感也非常Q,比第一盤的肉塊還有咬勁,盤子里另外有一些切成小段的細長條,她只能從口感確定這些小菜是葷食,卻無法看出它們究竟是什麼。

「好吃!」她忍不住閉上眼楮,享受一下久已未嘗的美妙滋味。

「很高興你喜歡。」辛開陽的深眸閃了一下。

饑餓感稍止之後,她的進食速度放慢,又回到那種優雅秀氣的吃相。

這個紐約來的千金小姐竟然能跟得上他。辛開陽不得不贊許。

旅程一開始,她表現得興致高昂,簡直像小學生背登山包遠足一樣。他還考量到她的體力而放慢腳步,後來就發現似乎低估了這妞兒。

于是他將速度提升三成,終于她看起來有點吃力了,可是還是很堅忍不拔地跟上來,只除了在特別難走的地勢需要他回頭援手之外,從頭到尾沒有叫過一聲苦。

原來優雅得像公主一樣的安家姑娘,一換上登山鞋就變成了悍妞!

不過今天的趕路當然是一個例外,不只對她,對他也一樣。

從那六個半路跑來認親的家伙出現之後,他不爽地發誓放下從小就有的奇怪內息,因為他最討厭沒事半路認親人了。

偏偏老是有一攤又一攤不識相的人找麻煩,害他破戒!

辛開陽不喜歡被找麻煩。他也不喜歡破戒。所以,他準備讓人家倒大楣。

可是當若妮一臉驚惶地拉住他,他竟然心軟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憐香惜玉的情操。

媽的!一定是閑著沒事太久了!等忙完菲律賓的事,回頭再去找那幾個家伙看看有沒有什麼肥差吧!他雖然不怎麼喜歡那群人,不過他們奉為神明的那個主子付錢還滿干脆的。這種瘟生的竹杠,不敲白不敲。

「我們已經躲開追捕我們的人了嗎?」她的筷子停下來,眸中透出憂慮。

「當然沒有。」他兩大口喝完面湯,放下湯碗,開始進攻小菜。「遲早他們也會走到這里來,再兩天吧!」

「那我吃飽了,我們走吧!」她緊張起來。

「坐下。」他悠哉地將她按回椅子上。「要走也不急在一時,先吃完東西再說。」

他臉上的某種神情讓她安心下來。也對,憑他在空中單吊的方式,猴子也追不上他們的速度!

她拿起筷子又慢慢吃了起來。

「那群追我們的人到底是誰?他們很危險嗎?」

「盜獵者吧。」他優閑地四下打量,神態像是在看風景,其實每一個來往活動的人都落入他的眼里。

「盜獵者?」她蹙起蛾眉。

「在菲律賓,盜獵最重可以處死刑。要是我,我也會想宰了看見我盜獵的人。」他的眸回到她臉上。

「嗯……」很合理的說法。可是,他會忌憚一群區區的盜獵者嗎?

或許是因為身邊帶著她,他不想冒險吧。若妮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還以為他們和那群闖進我家的歹徒有關呢。你覺得女乃女乃一個人住在那里安全嗎?」

「安全!」他伸一下懶腰,運動運動肩膀。

人都已經被他們引來了,老女孩那兒當然安全。

「算了,我們還是趕快把事情辦完,趕快回去。」她嘆口氣。

辛開陽突然起身,到面攤老板面前嘰哩咕嚕不知說什麼,老板先斜眼睨了他一眼,辛開陽從迷彩褲口袋里掏出一張鈔票遞到他手中,老板眼楮一亮,不一會兒,他回來了。

嘴角咬著一根香煙。

「咳!」她被笑聲嗆到。「你就是忍不住,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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