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她父親的說法是︰「到了四十五歲,如果你們還沒混出什麼名堂,我也只好認了。」
「你為什麼不跟女乃女乃談談呢?」她把沙拉碗往他前面一放,示意他拌沙拉,自己回頭去煎牛排。
辛開陽放下報紙,乖乖拿起沙拉匙攪和。
「我了解,這就是找‘大人’投資的麻煩,他們會覺得他們才是老大,以後都要听他們的。但是你只籌到一半的錢,而我沒有另外一百五十萬,我真的想不出有什麼辦法了。我頂多只能借你……大概四十萬吧!那差不多把我的帳戶清空了。」
她听了一陣,點點頭,「那就祝你好運了,Bye-bye。」
收線。話筒往旁邊一放,她把牛排盛到一只白瓷盤里。
「你的堂哥找你投資?」他把拌好的沙拉往旁邊一推,煙一翹一翹的。
「嗯。」
「什麼投資?」
若妮一直避免在他面前提到錢的問題,因為他收入好像不太穩定的樣子,可是他一直問,她又不好不回答。
「史都華有個朋友打算在馬來西亞開一家晶圓廠,他覺得前瞻性不錯,不過股東一個人要拿出三百萬美金,他手邊沒有這麼多現金。」
「史都華就是管錢很有一套的那個堂哥?」
「嗯。不過他只湊到一百五十萬而已,我想最後可能不會成吧。」她擺擺手,不打算再討論下去。
辛開陽兩手往胸前一盤,想了一會兒,慢吞吞地開口。
「我突然想到,我好像從來沒有給你錢過。」
「你為什麼要給我錢?」她開始布置餐桌,忙碌中抬頭看他一眼。
「我住在這里,吃喝穿睡都要錢。」他搔著下巴,後知後覺地想到。
若妮沒有立刻接口,因為她太過驚訝他會突然想到生活費的問題。
「真麻煩……」他喃喃拄著下巴。以前不曾和人同居過,所以沒有想過水電瓦斯的事,現在想想,他已經被她白養半年多了。「嘖!這樣不太好。」
「沒關系,我不用繳房貸,這份工作的收入又很不錯,只要不是像史都華那樣突然要個幾百萬,一般日常所需還不成問題。」她趕快說。
他又想了一下,決定道︰「我明天匯一筆錢給你。」
「不要!」她的反應很強烈。
「為什麼?」
二十一世紀同居準則,男女朋友也要明算帳。如果她夠聰明,她就應該立刻同意。
但是她在感情里從來沒有聰明過,這次干嘛破例?她只知道她無法接受他們開始將一項一項的金錢算得清清楚楚,仿佛他們真的只是室友而已,頂多偶爾睡在一起。這個念頭讓她無法接受。
在若妮來看,她有固定工作,她的收入穩定,那麼由她來支付基本生活費是很公平的事,又不是說辛開陽要求她替他買車或付帳單什麼的!
「先吃飯吧。」
她先不討論這個話題,拉他坐下來吃飯。
直到吃了一半之後,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眼楮盯著自己的沙拉不看他,完全當作不經心地提議——
「其實我們可以開一個聯名帳戶。」
「聯名帳戶?」
「對啊,就是用你我的名字合開的帳戶,我們共同放一筆錢在里面,以後任何公用支出就從這個帳戶撥出去。隨時你有錢或我有錢,就再匯進去,保持里面永遠有余額,這樣就可以了。」當然以後她會定期匯款進去,以免給他太大的經濟壓力。
「嗯……」辛開陽嚼著牛排,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
她也若無其事地吃她的東西,其實一顆心快跳翻了。
聯名帳戶是非常親密的事情,除了公事上的需要,一般只有夫妻、家人,或彼此非常信任的人才會合開,他能夠接受嗎?
苞他共同擁有一樣東西的想法是如此誘人,她無法不期待。
「以後兩個人都可以從這個戶頭里提錢出來用?」他問。
「嗯哼。」她假裝不甚在意地點點頭。
「好吧,反正我也需要一個新戶頭,那就開一個聯名帳戶吧。」大事抵定。少了一件事要煩惱,他輕松愉快地吃他的牛排。
若妮拿起咖啡啜了一口,掩去嘴角甜蜜的笑意。
「那明天我請假半天,我們一起去銀行開戶。」
***獨家制作***bbs.***
街的這一頭,麥特剛和他的新任老板一起開完會出來,兩人一邊閑聊老板大人屢戰屢敗的求婚大計——其實是柏特在慷慨陳述,麥特只負責听而已。
「你覺得高空婚禮如何?在幾千英呎的高空,機上有雙方家人跟紐約的所有名人,以示盛重。等交換婚誓之後,我們飛到公海,空投幾百斤的玫瑰花辦,還可以安排個降落傘花式表演之類的,底下我再另派接應的船只——嗯,一定沒有女人能拒絕這樣的婚禮,今天回去我就向紫綬提提看。」
麥特有點無力地看他老板一眼。
般到這麼麻煩,連他听了都不會想結啊,為什麼工作能力這麼強的男人,一遇到向老婆求婚的事卻如此盲目呢?
眼光不經意地飄向對面,麥特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章柏言差點撞到他。
「我剛剛好像看到若妮了。」
「在哪里?」章柏言也引頸觀望。
「就在對街,剛從銀行里走出來。她穿著牛仔褲,身邊挽著一個高大的黑發男人,兩個人停在路邊買熱狗。」
就在他趑趄之間,那對情侶已經彎過一個轉角,看不見了。
「若妮?穿著牛仔褲,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在吃熱狗?」章柏言收回視線,重復一遍。
「沒錯,而且她看起來好像……」麥特深思道︰「很快樂。」
「若妮是不可能穿牛仔褲,更不可能在街上吃熱狗的。」章柏言拍拍他的肩膀——
「我的朋友,你一定看錯人了。」
第九章
「開陽。」
在這棟工商復合的大樓里,七樓以上是公司行號,七樓以下是百貨公司,一樓大廳則是玄關大廳及咖啡座的混合體。午後時分,辦公人潮與購物人潮交錯來往,大廳里有一種都會特有的忙碌感。
辛開陽倚著一排造型欄桿,神態慵懶適意,望著玻璃帷幕外的街景。
他洗白的牛仔褲與舊襯衫在一堆衣著高雅的人士之中,很奇怪地並不會格格不入。他只是隨便盤胸一站,豐采便充滿自信,所有經過他身旁的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種他處在任何環境都是天經地義的念頭。
直到那聲低柔的輕喚揚起,人群被另一縷縴白的豐采吸引。
翩翩白影順著電梯而下,有如臨空而降的仙子。或許,連仙子也不會有如她的純淨清靈。
辛瑤光款款接近她相識了千年的同伴,雖然,對他而言,他才只識得她十幾年而已。
兩人迎面站定,同樣秀逸頎長,同樣堅定挺立。女子的衣裾微飄,男子的散發肆放,這情景如此對比,卻又如此和諧。
「開陽。」瑤光再喚。
「大美人兒。」辛開陽親匿地拉拉她長發。
他的眼神比面對老板或另外幾個同伴時,更加溫存。
只有在見到瑤光的時候,辛開陽才會感覺天樞說的「千百年前的同伴」可能沒誑他,只有她讓他每每相見,總生出一股溫馨無比的情懷。
無關乎男女,而是一種從根骨深處涌上的,深深的溫暖,彷如分隔多年的手足終于重逢一般。
「開陽……」她又喚,只是想感覺這個熟悉的名字在唇齒之間流轉。
按雜的情緒洶涌而過,有好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千年前結識的義兄,無數次以自己的生命護她,也無數次讓她以生命相護。即使親妹妹天璇,都不如開陽和她這般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