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若妮‧哈德森,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仍然是那個輕微的停頓。
無慮什麼都沒有說。
「我們兩人因為之前的一個案子經常和彼此聯系,才漸漸熟了起來。我們只是很聊得來的朋友……」他的尾音曳去。
無慮沒有立刻接口。她的眼神讓他明白了她的明白。
最後,麥特只是盤腿坐在她腳邊的地毯上,挽起她的手。
「如果妳想問我是不是做出任何出軌的事,答案是沒有,我沒有和她上床。」他靜靜地說︰「我發誓,從我們兩個人結婚以來,我沒有和其他女人發生關系過。」
她相信他。
「我不曉得我該說什麼才能讓妳相信我。」麥特素來篤定的藍眸竟出現一絲迷惘。「我只能說,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妳不只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全部;我承諾過要讓妳過最好的生活,我永遠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落。」
她相信他。
「除非妳改變主意,否則我永遠不會離開妳,也不會違背我們的婚姻誓言。只要我們仍然有婚姻關系,我就不會做出對不起妳的事。」
終于,她開口︰「麥特,你愛她嗎?」
麥特沒有立刻回答。
「如果妳是問我,對若妮有沒有感覺,答案是肯定的。我對她確實有一份與眾不同的感覺。但那種感覺和我們之間的感情並不一樣。」他深深望進她眼底。「我常在想,愛情是什麼?如果任何人問我愛不愛妳,我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畢竟我們一起經歷過這麼多。倘若這就是愛,那麼,我為什麼仍然會為若妮心動?
「她的家世背景讓她容易明了我的工作,我們兩個總有許多說不完的話題,一個起頭就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但是,這就是愛情嗎?
「我從十八歲便認識妳,這十二年來,我們從來沒有和彼此分開過。扣掉懵懂無知的童年期不看,我生命中有妳參與的部分,幾乎比沒有妳更長。我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也無法想象妳不在我身邊的情景,是否,這也算是愛?」
麥特扯一下嘴角。
「無慮,我不知道妳問我的『愛情』是什麼,所以我仍然要重復地說,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傷害妳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一件事。只要妳願意,我會一輩子守著妳,守著這個婚姻,給妳我所能給的一切,這是我所能展現給妳看的『愛情』。」
無慮笑了,笑容卻充滿悲哀。
她相信自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相信他會永遠照顧她。
她相信他的對她是忠實的。
但是,他的心已不在她的身上。
曾經濃烈的、不顧一切的愛,如今只剩下一份蒼白的承諾。而,這竟是他能展現給她的「愛情」!
「我必須仔細想想。」說完,她靜靜起身,走入書房。
曾經,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她的丈夫在她的耳畔輕哼著「教我如何沒有妳」。但,他確實可以沒有她。
他的眼神他的心,已隨著另一個女人而飄移。
無慮想著自己這一路走來的人生,她才二十八歲,應該是芳華正盛的年齡,她的丈夫對她卻只剩下承諾。
一個出于習慣、出于責任的婚姻,要消磨兩人到何時,他才會決定自己已經受夠,然後決定跨過「維持忠實」的那個界限?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未來?
中夜時分,萬籟俱寂,在這種時候,一個人連想自我欺騙都很難。
無慮離開書房,赤著腳,來到月光溶溶的客廳。
她一路撫過這間華麗而安靜的陵墓。是否就是心靈上已經無法再對她付出,所以他只能不斷提供她這些外在的奢美?
臥室里,丈夫合衣倒在床上,等到最後先不支地睡去。
他很累了,而且累了許久,一個人要扛兩個人的份。
三十歲的麥特,比十八歲的他更有魅力,當年那個活蹦亂跳的男孩已變為成熟瀟灑的男人;而二十八歲的她,也比十八歲的她更了解世事輪換的道理。
他和她的本質如此不同,倘若兩人是現在才相遇,或許他們不會選擇彼此。
她輕撫丈夫的肩膀。麥特立刻驚醒。
她的臉上有些細微的表情,讓他的藍眸一暗,靜靜等她開口。
「我想過了……麥特,我不當『最重要』的女人,我只當『唯一』的女人。」
她傷感地看著他的胸膛。當年自己離開父母,遠遠飛奔而來的這個懷抱,而今,連這胸懷,也要失去……
他已經不再能給她唯一。
「我想,我們還是離婚吧。」
第七章
麥特從機場跋到莫城鎮外,已經是晚上了,警方在入鎮十哩處設下路障。
「嘿!你不能再進去了。」一個警察將他攔下來。
「我必須進去!我的家人住在莫城鎮。」麥特坐在租來的車子里,強硬地看著警察。
「看看你的四周,很多人的家人都住在那里。不過這次的災情太慘重了,一口氣就來了三個龍卷風,有三個小鎮都受害了,我們目前只能容許從各地調來的救難人員進入。」警察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但是立場依然堅定。「你和那些人一起到旁邊排隊,找那位警員登記你家人的地址和姓名,一有下落,我們會立刻通知你。」
麥特看著停在路肩的一長串車流,許多張惶惑不安的臉在路邊游走。一有救難車輛駛近,便拚命揮手,想求任何人讓他們搭便車進去。
他沒有時間跟這些人耗,他必須立刻見到無慮!
他先把車子停到路肩去,在車子上將就幾個小時。
到了凌晨六點,天已經蒙蒙亮,他趁人多手雜無人注意之際,拋下車子,徒步走進莫城小鎮。
兩個小時後,天色已經全亮,他踏上莫城的街道,望著一片淒慘的景象。
災區一片斷垣殘壁。
龍卷風削過整個鎮的右半側,昔日清幽美麗的街景,如今僅剩一堆堆殘破的家園。
法院、鎮公所及活動中心,因為是水泥磚造建築,依然屹立不倒,只是所有窗戶幾乎都被吹破了,原本干淨整齊的大街上全部是破瓦殘塊。
許多沒有受傷或只受輕傷的鎮民開始走出來檢視家園,幾個婦女倚在丈夫的肩上默默流淚。每個人臉上都有著災難幸存者皆有的茫然表情。
或許等他們心神穩定下來,恐懼、憤怒、擔憂等等的情緒會漸漸出現,但是現在,每個人心中只有一片震驚過度的空茫。
消防車和救護車的警鈴不時從各個角度響起。從外地調來的救難人員試著進入還未全倒的房子,搜尋是否有人被困住,僥幸躲過侵襲的居民也紛紛跑上街去救肋同伴。
麥特緊繃著臉龐,大步跨向無慮所住的方向。
或許她沒事;或許龍卷風避開了她的家;龍卷風的詭異行徑是大家都知道的,有時候它們就是會正好略掉一、兩間房子,或許無慮的家就是這樣……
上帝,求求禰,一定要讓她平安無事!
一轉進她住的那條街,麥特的心一沉。這一區也受害了。
包接近無慮的家,他幾乎心碎。那間溫馨可愛的小木屋,有一半已經坍倒,另一半也搖搖欲墜。
「無慮!」他大步沖過去。
「先生,站住!你不能再過去了!」一位消防員將他攔下來。
「我必須過去!我的妻子住在那里!」麥特用力推開他。
「讓專業的救難隊進去搜尋吧,你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消防員死命攔著他。
「那是我妻子的房子!她住在里面!我必須進去看看!放開我!」他對那位膽敢阻止他的消防員怒吼。